可现在呢?
他终于明白,云逸双眼里那异样的感情是什么了。
错愕,不解,愤怒……还有失望。
今夜守城和奉命赶来的每一个人,都是那么地信任着他,信任胜利终将属于烽火同俦。
不过,他让他们失望了。
是啊,眼睁睁地看着一同枕戈待旦的兄弟,把刀戳进自己心窝,换谁,能不怨怼呢?
只是,他不想这样啊!
叶长青这人好强,好到近乎偏执的程度。
他习惯以保护者的姿态自居,风霜自己扛,委屈自己忍,若是身边人平安喜乐,他会比谁都开心。
到头来,事与愿违,一切全完了。
他长长地吐出口气,那一口气中,深藏着他的灵魂和肺腑,深藏着他入道以来,所有的信仰和荣光。
他拂手去合云逸的眼睛,可是做不到。
其实不止云逸一个,这里所有的人都是这样吧?满地残骸里,应锁着无数不甘枉死的英灵,目光空洞,齐刷刷地向他投射过来。
叶长青不怕死,但却怕这些带血的目光。
少年时,不知听谁说过,能以眼泪宣泄的痛楚,不是真正的痛楚。
他深以为然。
他不爱哭,也不相信哭能解决问题,受了伤,从来是打落牙齿和血吞,暗处蛰伏,反戈一击。
可没想到的是,有生以来,他头一次有了流泪的冲动,却死活都流不出来。
丹心熬尽,唯余死灰半抔。
高垒的尸堆里,叶长青恍恍惚惚地站起来,朝临海城的方向走去,心想着翻过这座城,就是昆仑山,上面有万锋剑派,里面有烽火令主。
天道在上,判我下地狱吧。
“大人,您这是去哪里?”身后,沈画高声问。
叶长青不答,固执地向前走去。
“大人,您醒醒吧,回不去了。”
“滚!!!”他暴喝一声,手腕一翻,玄铁扇动如飓风,只是其上灌注的再不是纯净灵力,而是魔气。
沈画堪堪躲过几成,不顾身上黑袍变成碎布条的危险,欺上来挥手打开一面水镜:“叶仙君,该去该留,先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再说吧!”
叶长青本欲再打,可目光一触到那水镜中的影像,就僵住了——
惨白如鬼的面容上,其他没变,唯有那一双深不见底的,噩梦一般的紫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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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幸,温辰其中一只眼睛,还是清澈的黑白色。
他只是半魔。
白衣少年站在尸积如山的大厅中央,地上铺了一层厚而黏稠的黑血,有妖狼的,有魔修的,还有他自己的。
他好像也是清醒没多久,手中尚提着一个刚拧下的新鲜头颅,血液从脖子的断面上淌下去,像开了的水龙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