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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宜秋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在城墙上站了一日,双腿已差不多失去了知觉。

经此一役,她终于明白周洵为何能以弱冠之年统领数万禁军。他将杀戮变成一种精巧高妙的技艺,分明是炼狱般的情形,在不寒而栗之中夹杂着一丝诡异的赏心悦目。

周洵披了一身的血登上城楼,步履有些沉重,手中的偃月刀拖在地上,刀尖蹭着砖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他与敌军交战一日,中间只退回城中两次稍事休整,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

谢刺史快步迎上前去:“周将军不愧是我大燕名将,牛刀小试便获大捷。谢某即刻命人宰羊,出库中藏酒,以酬营中众将士!”慷慨之情溢于言表。

周洵摇了摇头:“多谢使君美意,不过美酒还是留待解围之日再品尝吧。”

谢刺史连连点头:“周将军所言甚是,骄兵必败,是谢某得意忘形了。”

不多时,周洵麾下的押官来禀,道这一战的死伤人数已计算出来,守军阵亡一百余人,伤者三百余人。估计敌军死伤人数过万。

谢刺史方才还告诫自己要戒骄戒躁,听了这数字也是难掩喜色。

周洵居高临下望了望城下敌军死伤和撤退的情况,脸色越发凝重,仿佛他今日打的不是一场胜仗。

沈宜秋走过去问道:“周将军有何顾虑?可是突骑施人有异动?”

若是换了以往,周洵鏖战一日,定然不耐烦与个妇人解释军情,但不知不觉中,他已习惯了凡事与太子妃商量,没有丝毫烦躁之色,指了指城下一片狼藉的战场道:“娘娘请看,今日敌军死伤虽众,但多为民夫、辎重兵,善战者为数不多,且几乎都是吐蕃人。”

沈宜秋恍然大悟:“阿史那弥真在试探周将军的实力和用兵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