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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寝堂,他不敢点灯,摸黑去净室中浣手濯足,又将手搓热,这才蹑手蹑脚地回到帐幄中,听见沈宜秋呼吸匀静,显是在熟睡,不由长出一口气,把她搂在怀中,心满意足地轻叹了一声。

太子很快便进入梦乡。不远处的芳兰院中,却有人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何婉蕙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坐起身,披上灰鼠裘,推开门走到庭中。

婢女秋鸿忙抱着条毡毯跟了上去:“小娘子,外头天寒地冻的,仔细着凉。”

何婉蕙恍若未闻,倚靠在朱阑上,转过脸道:“秋鸿,你说表兄为何不肯见我?”

她本就生得楚楚,此时巴掌大的小脸映着月光,白得发青,越发惹人怜爱。

婢子不敢对上那双水汽迷蒙的眼睛,低下头劝道:“小娘子莫要多想,小娘子在殿下心里的分量没人能比得上……”

何婉蕙凄然地笑了一声:“‘常恐秋节至,凉风夺炎热。弃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絶’,如今我便是这无用的秋扇,他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了。”

秋鸿道:“小娘子别误会太子殿下,殿下是为小娘子的闺誉着想,这才……”

何婉蕙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他连我的书信都不看一眼,也不愿来见我……呵,说什么闺誉,只是托辞罢了,他不过是怕那花容月貌的娇妻生妒,哪里还记得我们兄妹情分呢。”

她说着,忽地怫然作色,发狠将信笺撕成碎片,染了香、绘着白梅的薛涛笺顷刻间叫她撕得粉碎,雪片般纷纷扬扬落在地上。

她犹嫌不足,在碎纸片上踏了两脚,泪珠一串串地落下来,这回却是货真价实的伤心泪。

秋鸿忙拿出绢帕替她拭泪:“小娘子,莫要气苦,气坏了自己身子不值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