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但只要不要脸嘛……至少,安倍晴明就知道,自己的生母就无情地抛弃了儿子,将势力和部下全都扔给了他,愉快地做了一条咸鱼狐,每天沉迷于原型钻铃音被窝。羽衣狐偶尔在寄来的信件里,如此感叹说:“软绵绵的女孩子怎么说也比硬邦邦的臭儿子好啊。”
安倍晴明感觉自己生错了性别。
但眼前这位——带着天狗面具的大妖怪嘛,明显不是羽衣狐这种从底层爬上来的大妖怪,也不像是杀生丸这种坦然承认自己就是头狗的类型,生性高傲,根本拉不下脸去卖萌装宠物。
呵。
男人。
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总觉得你在想什么非常失礼的事情。”
“怎么会?”安倍晴明笑意盈盈地睁眼说瞎话,“……我向来是尊敬实力强大的妖怪,更何况,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吧,大天狗?”
男人解下了面具。和千年之前比起来,大天狗的气质越发冷淡了,他的金色的短发都夹杂了几根细碎的白发,妖怪的寿命远远长于人类,但并非不会衰老,当他们的心开始走向迟暮时,自然也会反映在外表上。
他懒得理安倍晴明。
——安倍晴明绝对对他没有怎么和铃音多说几句话的原因没有心知肚明。
千年光阴啊……
也许对于铃音而言,只是睁眼闭眼,退出游戏再登陆游戏而已——安倍晴明在这方面可真是微妙地贴心,人类是脆弱的,很难经过千年的光阴冲刷而不改本心。
可妖怪呢?
大天狗讲不清自己的感受,是感情已经归于沉寂古井无波了吗?——似乎不是,当铃音转身时无意撞进大天狗的怀里时,他仍然感觉到皮肤上泛起细微的颤栗,好像是冬藏许久的种子,终于听见春晓的第一声雷鸣,林雨簌簌,风卷涛涛,万籁俱寂后是万物新生。
顷刻间,所有的触感都被唤醒了。
但这样又如何呢?
大天狗倦怠地抬起头,定定地盯着安倍晴明那张风雅下同样藏着疲倦的脸——如果不是这千年来,大天狗多多少少帮过安倍晴明不少琐碎事情,他才非常清楚地知晓,这个大阴阳师做了一件多么超乎想象的事情:他跨越千年时间,颠倒虚实,终于从一段被抹去覆盖的历史里将少女带回来。
时至如今,铃音对此都一无所知。
大天狗多少能猜到一点,这大约又是安倍晴明特有的细致体贴,他为铃音呕心沥血,但又不愿意将这些事情摆在明面上——好像是他非要用这些恩情去挟恩图报一样。纵然,某一天,铃音知晓了全部的真相来询问安倍晴明缘由,这位大阴阳师顶多也只会抬头仰望明月:“也许只是……怜惜世间苦难甚多吧。”
呵,男人。
大天狗觉得这真搞笑:“你呢?你也很久没有见过铃音了吧,为什么不去和她多说点话呢?”他将之前的问题,原封不动地返还给了安倍晴明。
“这个啊……?”
安倍晴明合拢了扇子,他还认认真真地思考了好一会儿,但最后,也只是略带苦涩地笑了笑:“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看起来是个‘自恋’,或者‘恋母’的老变态啊。”
“……”
“你不相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