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夫人听了大不乐意,由仪却冷了脸色:“母亲若是不愿,女儿尽可以让人打点车马从您入京,只是女儿如今在南边儿还有事,却脱身不得。”
薛夫人听了气极了,一手指着由仪,连声叹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个孽障!若不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我……”
她猛地住了口,下意识看向由仪,果然见她冷着脸看过来,一双水杏眼儿仿佛含着无限冷冽寒光。
由仪轻哼一声,道:“女儿如今已是这样了,县主之尊和仁善之名足以保女儿一生无忧,您何必苦苦执着于那一桩婚事呢?”
薛夫人苦口婆心:“女孩儿总是要嫁人才有个依靠,况那宝玉人品性格都是极好的,又是官家出身,岂不是一个极好的去处了?”
由仪眯了眯眼,心中了然:“母亲是此时还执着于我薛家门第吗?焉不知若非薛家,王家岂有今日之繁华?这些年薛家往王家送的东西,不提年节礼物如何丰厚,单是现银就有百万之巨。若非我薛家之富贵,母亲便是嫁了哪一个官宦人家,又能有如今的穿戴用度?您如今过得,可比那些王侯家里的老太君差了吗?”
薛夫人被她说得心口直突突,面色青白,也不知这气中掺和着几分心虚。她一手拍了案几,怒道:“孽障!谁教你这样和母亲说话的?”
陈氏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由仪的面色,见她仍然淡淡的模样,便松了口气,悄悄低下头去,不看这娘俩之间的事。
由仪道:“没人教导,只是心中不平罢了。那贾家宝玉不喜读书,素来于内围之间厮混,与贾府丫头不干不净,这就是您给女儿挑的好婚事?”
薛夫人被她问的一愣,下意识拧了拧眉,懦懦地张了张口,勉强道:“哪家的公子哥儿身边没几个亲近的使唤丫头?”
“我父亲就没有。”由仪腰背挺直,仰着下巴,看起来很骄傲的样子。
薛夫人猛地一怔,眼圈儿迅速有些红了,想起薛父来,不免缓和了语气:“宝丫头,母亲知道你心气儿高,一心想要光耀门楣。可咱们女人,没个依靠是不行的,你看那宝玉,虽然风流贪花了些,可对姐姐妹妹们最是温柔怜惜,婆婆又是你亲姨妈,贾家又是国公府邸,一等一的好门第。日后嫁给了他,你的日子也不愁过啊。”
又道:“况且早年那和尚给你那两句话,錾在金锁上,和宝玉那块娘胎里衔出来的玉岂不是一对儿吗?”
由仪狠狠皱眉,道:“如今谁不知道巡盐御史林家有意给他家大女儿和贾家宝玉说亲,那两个还是正经的姑表兄妹呢!姨爹那是林家姑娘的亲舅舅,贾家老太君是林姑娘的亲外祖母,听说那林姑娘可是贾老太君的心尖尖儿!咱们这样插进去算什么呢?”
薛夫人拧了拧眉,不免有些气弱,却还是道:“这……这你姨妈不是不乐意吗?老太君还能压着他娶不成吗?况如今还没说定呢,林家那丫头片子身体纤弱,性子又不好,哪能和你比?”
由仪叹了口气,道:“总归这事儿母亲您就别想了,近来天热,您若实在不习惯,我让人送您去城郊的园子上避暑。若还不好,干脆女儿命人打点车马送您上京,您自选吧。”
由仪说完起身甩袖而去,留着薛夫人面色青青白白地坐了好久,然后猛地将手中的茶碗摔出去,低声怒斥:“她这是什么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