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维棠见陈家洛独自坐在小舟中,慢慢划着桨,湖上只有他在,满湖的月光似乎都为照着他一个人,不知在想些什么,忽地很想跟上去看看,但湖面广阔,毫无遮掩,他干脆脱了外袍,从岸边悄悄下了水。
从湖底看陈家洛那一方小舟,船底漆黑,反倒如明灯一般显眼,朱维棠无声无息地游过去,从船尾方向冒出半个头,他眼帘前还带着水,出水一看,只觉得月光也流动起来,和水面分不出差别,陈家洛呆望着月亮,就像坐在一块巨大的玉里,忽地从他脸上流下一串泪珠,打破这幕静止的景色。
朱维棠深吸一口气,放松力道沉下水,他已经看到一艘小船从船头侧划近,那是李沅芷的船,陈家洛哭得正悲,丝毫没注意,朱维棠从船下潜过去,绕到李沅芷的船后,冒出水面,浑不着力的一搭,听到李沅芷一串清脆的笑声,再度入水,往岸边游去。
朱维棠回转巡抚衙门,白振已经在等他,见比他先到,已经猜他是见陈家洛去了,却见他湿淋淋地回来,不由大惊:
“总舵主跟陈家洛动手了?”
朱维棠摇头道:“没。”
白振看出他心情不佳,不敢多问,忙不迭吩咐下人烧水,又备下新衣,烘热了送去。朱维棠沐浴更衣,暖融融地捧了一盏热茶,才算缓过劲儿来。心中暗道,他是发了什么疯,大半夜的下水?
此时天已大亮,朱维棠依在太师椅里,怔怔地不出声。
白振不知他昨天后来一个人又经历了什么,但知道他一向极有主见,见他不说,便不深问,转而道:
“总舵主昨夜跟陈家洛弹曲,是说了些什么?惭愧,我武功懂得,诗文也懂得一些,曲乐就一窍不通了。”
朱维棠闻言抬头,道:“他听了我两首歌,以为我好名,想建万世功业,怕我穷兵赎武,因此弹《渔樵问答》劝谏我,别那么重视名利,我弹《海青拿鹤》,这首曲子是描述海青追捕天鹅之情形,意为我大业必成,对红花会也是志在必得,他弹《梅花三弄》,将红花会比为梅,高洁坚韧,不会向鞑子皇帝屈服,最后一首《夕阳箫鼓》,那是专门描述江南夜景的,我说,咱们还不是在这里饮酒对谈,算不上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