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不再为丞相之尊,一切都要从头搏起。

看来,还需好生谋划一二才是。

荣国府二房庶子贾环这一躺便是大半年,等他能下地了,又拖着病体去各个主子房里请安。

贾环前生在孝道二字上吃了不少亏,今世既是重活一回自是不愿在私德上有失,不过在见过嫡母后,他却是熄了以贾环之名入仕的心思,而是渐渐开始盘算着过继或死遁等中下策。

无他,以前世纪瑜林的眼光来看,这个女人太短浅了,她连掩饰也不甚高明,八岁的庶子连进学也不许,日日拘在院里替她抄写佛经,连家门也没有出过,偏偏又把嫡子养成一副女儿姿态,十二岁连四书都没读完,更别提君子六艺。

他从前怀疑这嫡兄有排异之心简直傻透了!

若照原先构想,待他入仕为官后怕是再脱不开她挟制,单单一个侍疾停职便能困他一生。如前世父亲受几位庶母挑唆,装病示人,斥他不孝,生生让他在从四品员外郎一职上拖了十年,若非他意外救了圣驾,只怕一辈子都是个无权无势的驸马郎。

过继是中策,但贾氏虽人丁不丰,却也没有少儿子的,何况他一个得罪过阖府凤凰蛋的“下贱种子”。

于是只有死遁,他若逃了,那王氏只有绞尽脑汁安个死法给他的份,这并不需他费心,而他曾在户部干了十年,伪造一份寒门学子的户籍简直轻而易举,不过,赵姨娘却是个问题。

相处短短这些日子,说他一个八十好几的老人家能对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妇人有什么濡慕之情简直扯淡,为的不过是这份责任罢了,然而她已失亲子,若他”病故”,一个无子傍身的姨娘在那样的主母手里能有什么下场?

可她自甘做妾,大抵也是图一份荣华富贵,他虽自信日后必重踏青云,但她能否忍受几年清贫日子?

贾环虽心中烦恼,笔下却是不停,一本妙法莲华经翻来覆去默了无数遍。

困于一方后宅,连今昔是何年也不知,三餐冷饭,稍有脸面的下仆也能随意斥责,于他来说,两辈子加起来的冷遇也抵不上这贾府短短一年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