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了,肩上头上都覆盖着一层积雪,脸色已经开始发白。

他无暇去关注更多,动作迅速地将那些雪拂去,解下围巾围在那个人的脖子上系好,又把帽子按在那个人头上,大声道:“回去吧!”

在拉扯中,他慢半拍地看清雨宫清砚的表情,神色肉眼可见地不太好看,面部的肌肉紧绷着,诸伏景光分不清那是因为天气太冷还是心情的直观映射。

他没拉动那个人,但是成功引起了那个人的注意,那人慢慢转头看过来,深绿色的眸子上像是凝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诸伏景光莫名有些心悸,但还是耐心地劝道:“我们可以在北海道外多待一段时间,没必要现在去爬山,先回去,雪停以后……”

“苏格兰。”那个人打断道。

自从从山上下来的那天后,他们之间的称呼也随之变动,这还是自那以后第一次听到这个代号。

诸伏景光本能地觉得事情有些难以控制,但是他们两人的关系本就不在他控制之下,他正欲开口,那道声音又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雪、山。”

“雪山。”

“清砚……?”诸伏景光迟疑地开口。

“或许你那时候说得是对的。”

“为什么会执着于那些东西……是有谁在雪地里留下过什么美好的回忆也说不定呢?”

诸伏景光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他听不懂那几句毫无关联的话,风雪太大,砸在他的脸上,又让他久违地生出一种如果是雨宫清砚那无论去做什么都不值得意外的想法。

那个人低低地笑起来,笑声湮没在风雪中,诸伏景光只是看到了,没有听清。

那个名为雨宫清砚的人似乎在这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在这座山的山脚下得到了什么答案,但就像他没有听清那道笑音一样,他没能猜透答案,甚至没有猜透题目。

第96章 神隐(十二)

他们最终没再登上那座山。

那个人能对那座山失去兴趣是一件好事,那场初雪实在是太大了,在这种时候去登顶一座如此陡峭的山,其中蕴含的风险不可估量。

从他把那个人从山脚下拉回来的那天后,放在卧室窗边的两把椅子再也没人坐过。

诸伏景光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就像是突然对雪和那座山都失去了兴趣,但是他已经习惯了不去追问太多。

或许对那个人来说,这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改变,甚至不需要任何理由。

十一月初,他们离开了北海道,启程回到东京。

出发之前,诸伏景光去拜访了隔壁那位摄影家。

如果没有雨宫清砚,他大概永远都没有机会遇见这位名为北斋的摄影家,他有一种预感,或许这就是他与那位摄影家的最后一次见面。

不出意外的话,这大概也是他最后一次来到这个有着一棵巨大枫树的小院。

分别总是要到来的,虽然没能拍下计划中的那张照片让人感到些许遗憾,但是他对这里并没有生出太大的留恋。

或许是因为他是追随着另外一人的步伐来到此处,而那个人现在正与他一路前往另一个地方,又或许是比起他早就做好准备的一场分别来说,这次的分别并不算什么。

有关那个人身上的大多数事情都是飘渺的,只有那个人终有一天会对他失去兴趣抽身离开是明确的。

比起让那个人为他停下脚步,还不如将最后的每一天都拆分成有意义的每一分、每一秒,发挥最大的作用。

雨宫清砚觉得一切都没发生什么变化。

完成系统发布的无聊任务,偶尔也会随便做做组织的无聊任务,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上一整夜,或者在公园或街边的长椅上坐一段时间,这都是他在这个世界里的消遣方式。

如果说有什么变化,大概就是走在路上时身后会跟着一个人,坐在长椅上时会有人找过来带他走,他并不讨厌这种变化,甚至带着几分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