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头靠在了他的后颈,带来轻微的痒意和温热的呼吸。

诸伏景光保持着原本的动作微微侧目,没能如愿分辨出这是睡梦中无意识的动作还是那个人已经醒了。

他很少能像这样清晰地察觉到那个人的气息,只有距离足够近、近到几乎为零时,他才仿佛能勉强抓住那抹仿佛随时都会飘走的灵魂。

一截手臂十分自然地环上了他的肩膀,诸伏景光仍旧没做出什么额外的反应,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他和雨宫清砚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随着时间而愈发清晰,而是变得越来越不安全且病态,他们不是朋友,不是恋人,甚至不是共同利益者,只是依靠那个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兴趣停留在同一处。

雨宫清砚自由恣意,失去兴趣了就可以随时抽身离开,但是他不能,他只能一边思考那个人究竟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一边用力抓住风筝线。

那个人对他的兴趣不只是关联着他们两人,还关系着他的任务乃至于更多,无论用任何办法,他必须牵制住雨宫清砚。

但他又比任何人都清楚,雨宫清砚迟早会挣脱风筝线离开,他能做的只有想尽办法去拖延那一刻的到来。

“很累?”

诸伏景光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嗯。”

很难想象,最无法透露的、一直极力隐藏的心声竟然就这样随着一声回应普通地表达出来。

他当然会感到疲惫,生理上和心理上的双重折磨有时会压的他喘不过来气,但是他无法表露。

好友、同僚、敌人、过路人……无论是谁,他都不希望这份仅在极少数时刻才会漫上心头的情绪被他人察觉。

但是雨宫清砚是不同的。

或许是因为他根本无法定义那个人对他来说究竟处于什么位置,或许是因为那个人很难理解他的困顿,所以在茫然之余竟然反而更容易开口。

在雨声中,他听到身后那个人口吻平淡地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什么时候会离开。”

那个人没有说话,诸伏景光叹了口气,抬手握住垂落在肩侧的那只手的手腕。

“雨宫,再多在意我一些吧。”

表现得再多在意他一些,给他能够坚定那个人会站在他这一方的底气,让他能够安心去处理另一团糟糕问题,不用时刻担心身旁的某人第二天是否会抽身远走,不用为随时都有可能迎来的反噬而担忧。

他需要让那个人彻底站在他的阵营,他在为之努力,但却始终不得其解。

比起雨宫清砚需要他,其实是他更需要雨宫清砚。

“那并不会影响我离开的时间。”

那道声音带着残酷和坦然,语气平静,仿佛说的不过是闲聊中最无关紧要的一句话。

诸伏景光忍不住笑起来,虽然会生出忧虑和困扰,但是其实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其中的徒劳。

他遥遥看着那扇窗,窗外一片漆黑,却不影响琐碎的雨声仍旧清晰入耳。

他需要雨宫清砚留在他的阵营,需要想更多的办法去锁住那个人,但是这个世界上或许根本不存在那个人打不开的锁,无论是有形还是无形。

雨宫清砚在黑暗中看着靠坐在沙发旁的那个人,左手被虚虚地握住,他原本想将其抽回,但最终只是普通地坐起,没做出什么额外的动作。

他需要一个更加真实的诸伏景光,诸伏景光大抵也是如此,他们的诉求听起来似乎是相似的,但实际上却大有不同。

那个人个性如此,注定不会因为他的偏爱而生出超越立场的信任,或许任由自己在黑夜中暂且握住他的手腕就已经是那个人对纵容一词的极限。

他准备去做些什么,为了让那个人轻松一些,为了让最后的这段时间在未来回忆起时足够清晰,又或许是觉得他们之间不该仅限于此。

雨宫清砚用空闲的右手摸了摸身旁那人的头,垂眸道:

“去睡吧,雨就快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