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缓缓拨弄着衣襟上常挂的一串能静心凝气的合香珠,郑重其事道:“如今到了该选秀的时候,祖宗定下的规矩,皇帝不可一而再、再而三地违逆,无论如何今年的选秀势在必行。”

说罢,太后看了眼眉宇间隐然有躁意的儿子,语气温和道:“皇额娘心底明白,自从你登基后,兢兢翼翼地处理国事,没有一点疏忽懈怠,完全不耽溺于后宫美色。”

太后忽然话锋一转,沉声道:“但选秀不单单是延续皇嗣血脉,更是为了笼络满蒙亲贵,平衡前朝势力。哀家会替你择选几个卓然的女子入宫,以后这些女子,不管你是冷落也好,还是宠幸也好,皇额娘都不予置喙。”

皇上看着额娘面无表情的肃容,她的眼神中弥漫着凌厉而森寒的气息,俨然彻头彻尾无一丝转圜之意,皇上心里也明白,选秀除了有政治意味和预备后妃之选,还有一项利处,那就是赐婚皇室宗亲,巩固聚力爱新觉罗一脉。

皇上这般想着,紧绷抗拒的神色弛懈了不少,他静默了一会儿,方才微微颔首:“那就有劳皇额娘,替儿臣操办选秀一事。”

太后闻言,霎时露出欣慰的笑容,她拍了拍皇帝的手,口吻多了几分怡然的柔和:“你派人去接皇后回来吧,这原该是皇后操心的事,哀家就在最后镇镇场。”

“嗯。”皇上点点头,接着转头看了看窗外的晦暗天色,温和恭谨道:“那儿臣先回养心殿了,就不打扰皇额娘用晚膳了。”

太后斜睨了儿子一眼,知道他心中还是有些许不痛快,不想跟她这个施压他的人一起用膳,她抿唇扬起一抹浅笑,唇角勾起的弧度带着些无奈,随后挥了挥手让儿子退下。

没过几日,阔别将近整年,一国之母的皇后娘娘终于回到了紫禁城,她甫一回来,就宣告六宫妃嫔和皇子皇女,第二日皆到长春宫请安,除了出生不到三个月的五公主不用去。

翌日不到辰时,长春宫就迎来了各宫的妃嫔,还有小阿哥小公主,许是皇后娘娘还未至大殿正厅,舒舒才踏进长春宫大门,就听到一阵吵吵嚷嚷的喧哗声,甚至还有小婴儿响亮的哭闹声。

舒舒进殿后,敢情自己居然是最后一个到达长春宫的,不过也是正常,她本来是早早要出发的,恰巧悠悠睡醒了,她陪着女儿玩耍了一会,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女儿。

舒舒昂着脑袋,清凌凌的目光缓缓巡视了一圈,发现只有谦嫔前面的黄花梨木雕竹纹圈椅是空置的,她撇了撇嘴角,只能怏怏地走过去坐下。

她刚一落座,就听到身旁传来一道稚嫩欢乐的咿咿呀呀声,舒舒转头一看,是谦嫔怀里胖嘟嘟的七阿哥发出的声音。舒舒定睛一瞧,虽然七阿哥长得跟他额娘有七八分相似,但是小宝宝白嫩嫩、胖乎乎的,睁着一双宛若黑水晶的大眼睛,嗯……看上去还是蛮可爱的嘛,不过鉴于他额娘,舒舒只对七阿哥笑了笑,就转身不再理会他了。

“咿呀……咿呀……”七阿哥在额娘怀里兴奋地扭来扭去,突然伸出肉呼呼的小胖手攥起舒舒的衣袖,使出吃奶的力气要把舒舒转过来。

于是舒舒转过身又看向他,七阿哥见到舒舒的娇媚面容,愈加兴奋了,他舞着胖嘟嘟的小手,呲着小嘴对着舒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白里透红的胖脸蛋跟水波一样微微动弹了下,别提多可爱了。

见舒舒没有夸赞他,七阿哥“啊啊”地张大嘴巴。舒舒愣了下,有些疑惑地望向略显狼狈的谦嫔,只见谦嫔面露尴尬,抬手把刚被儿子扯出的一缕发丝往耳后拨弄好。

谦嫔这才开口解释道:“弘曕长牙齿了,跟你在炫耀呢,他长出第一颗牙齿的时候,我们咸福宫上下都啧啧称赞。哎呀,然后他这个小小的人儿,也不知咋地,就觉得长牙齿很了不起,待到第二颗、第三颗长出来的时候,见人就呲嘴,等着大家夸赞呢!”

舒舒听了这番话,扑哧笑了声,随即她认认真真地观察了一下七阿哥红润的小嘴巴,只见他嘴里下方,有三颗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白色乳牙,上方则只有一颗乳牙,总共四颗牙齿。

舒舒向上伸出大拇指,作出很棒的手势,笑盈盈道:“七阿哥太棒了,居然能长出四颗牙齿,厉害极了。”听到舒舒的夸张赞许,七阿哥总算心满意足,开始美美地吸吮起自己胖乎乎的手指,仿佛自己的指头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舒舒饶有兴味地看着七阿哥的举止,她的悠悠目前才两个多月,昨天刚学会了翻身,舒舒新奇不已,深深感触到小宝宝一日日不同的变化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