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人停住了动作,但没有答话。
此刻的宝玉也不需要她说话,他只需要鼓起勇气,揭开真相,让林妹妹远离苦海。
他心中有一股信念,坚定道:“林妹妹,王伊不是你的良人,王家更不是你的安身立命之所。你知道王伊为什么一定要娶你吗?因为他看中了林家的遗产!林妹妹,这样的人,你不能嫁!”
隔着纸窗,宝玉看不见林黛玉的神情。
但瞧见纸窗上的阴影掏出手帕,作以帕拭泪状。他便知道,林黛玉定然哭了。
是啊,林妹妹爱哭,知道这样的事能不垂泪吗?
他心底直怪自己太过粗心。连连道歉:“林妹妹,都怪我,你千万不要伤心。”
屋内人还是一言不发。
宝玉急了,心焦道:“林妹妹,你莫要害怕,我一定会帮你主持公道。王伊狼子野心,你不能嫁。咱们一起去跟老祖宗说,让她帮你把亲事退了。日后……日后我再去求老祖宗,让她给我们俩指婚。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屋内人还是没说话,隐约传来啜泣声。
宝玉心底更急,也顾不上走正门,劝道:“林妹妹,你先把窗户打开,我们俩先商量一下?”
听完这话,屋内人当真有了动作。
宝玉看她往窗边伸手,可见是要开窗,心底一喜,瞬间喜上眉梢。
这一刻,他觉得他真是全天下最幸运的人。
但下一刻,他就惊得魂飞魄散。
纸窗一开,老胖的王嬷嬷眼含热泪,捏着手帕,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见到宝玉,她擤了擤鼻涕,感动道:“宝二爷,您刚刚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实在是太感动了!尤其是要一辈子照顾我,哦,不是,记错了,要一辈子照顾我们小姐那句话,听得我当时眼泪就下来了”。
说完,又拿手帕擤了擤鼻涕。
宝玉的脸顿时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也不知道是什么颜色。
但王嬷嬷还没结束,用手抹着眼泪,气道:“呸,真是没羞没臊的,家大业大,还想着吃绝户,什么腌臜玩意!”
宝玉听罢,神色稍微好转,脸红道:“麻烦嬷嬷您能将我的话转告给林妹妹,不能让她受人蒙骗”。
“宝二爷您放心,这是一定的”,王嬷嬷笑道。随即变脸,又愤恨地骂道,“真不知道怎么养出的这么个东西,长得人模人样的,做出的事禽兽不如。整天变着法子想着拆散有情人,呸,狗艹的”。
宝玉听着王嬷嬷的话,总感觉有些不是滋味。但也说不上哪里奇怪,只能笑着听她骂。最后嘱咐两句,让她一定要转告黛玉,自己便走了。
王嬷嬷送走宝玉,擦干眼泪,便准备去洗手帕。
雪雁在屋内一直没说话,见宝二爷走了,方才拉着王嬷嬷。眼眶泛红,道:“嬷嬷,你说我们姑娘的命怎的这么苦?父母早逝,在外祖家过得也不顺心,现在还被人惦记婚事”。
王嬷嬷差点忘了这个小孩。摸摸她的头,笑道:“你这小孩,年纪小,别几句话就被骗住了。这姓贾的满脑子都是些歪心思,只想让我们林姑娘和王家退亲,他那嘴里还能吐出象牙来?”
雪雁还不太明白,犹豫道:“但我听宝二爷说的也有道理。万一王家真想吃绝户……”。
她的话还没说完,王嬷嬷先笑道:“不可能的。如果嫁到王家,先老爷先太太留下的东西就是我们姑娘的嫁妆。既然是嫁妆,王家就绝对不可能私自动用,否则一纸诉状告上去,没脸的还是王家”。
雪雁听过,这才放心,破涕为笑:“我听您方才骂王家骂得那么狠,还以为宝二爷说的是真的”。
王嬷嬷神秘一笑:“谁说我骂的是王家?”
雪雁又不明白了:“不是王家,那还能是谁?”
有些话不能细说,王嬷嬷也不打算跟雪雁一个小孩说得太多,
她只是捏着满是眼泪鼻涕的手帕,笑骂道:“谁他娘狗艹的想吃绝户,我骂的就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