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不是,我是来找悠仁。”露琪亚都被绕糊涂了,“但跟你想的不一样,不是要他的命,反而要救他的命呢。”
这口虎杖家的茶最终还是没有喝上。露琪亚直接去厨房给老人接了一杯热水。她看着逐渐冷静下来的虎杖爷爷,问道:“什么叫‘迟早有这么一天’?还有谁来找过悠仁?”
“这不过老头子一个人的臆想……”
也许是无人可倾吐的秘密已在心底埋藏的太久太久,也许是今宵的夜色太过静谧。抱着热水,虎杖爷爷向露琪亚说起了悠仁的身世。
“悠仁的父母非常恩爱。他本该是爱与幸福的结晶。直到有一天……”
悠仁妈妈在一场足以致命的交通事故中侥幸生还。她伤得很重,头部被撞得很厉害。虎杖爷爷直到现在都还记得她额头上那一圈明显的缝合疤痕。曾经那么爱美的一个人,现在却只能用刘海去遮挡。
她的性情也与之前大相径庭。但一个女人遭遇了毁容,又跨过生死关,若是没有一点儿变化也不太可能。虎杖爷爷只好随她去了。
之后不久,她成功生下了悠仁。悠仁爸爸爱惨了自己的妻子,只要人还活着,一家人能高高兴兴地在一块儿,这个男人已经别无所求。即便老父亲如何觉得妻子判若两人,他都无动于衷,只一心经营自己的小日子。
然而福与美原来不能持久地两全,上天对这个男人实在太过苛刻,竟然叫他性情大变的妻子离家出走。没多久,悠仁爸爸也抛下儿子,跟着下落不明。
“有时我会想,悠仁究竟是什么呢?他真的是我的孙子吗?”虎杖爷爷仰头看向楼上,“后来我又想,他除了是我孙子还能是谁呢?”
“但我总有一天会先于他死去。那时,悠仁该是谁的同学,谁的伙伴,谁的仇敌,谁的爱人,唯独再不是我的孙子。”
老人双手按在膝头,郑重无比地向露琪亚请求道:“死神,拿走我这条命也无所谓,你能保证悠仁不是孤独一人,而是在众人的簇拥下死去吗?”
“我不能。”死神拒绝得干脆利落。
“我也曾经被众人簇拥在高台之上等待死亡,虽然心中全无怨恨,只有感恩。”
她迎着老人惊愕的目光站起身,言笑晏晏,向楼上款款走去。
“但可以好好活着,为什么要去死呢?”
露琪亚无声息地站在虎杖悠仁床前,庞大的灵力以一种极精妙的形式凝练为她指尖的一丝浮光。受到死神灵压的威慑,他灵络中代表咒力的混色不安地波动。悠仁的眼球也在薄薄的眼皮下快速翕动,仿佛随时都要从睡梦中醒来。
无声的吟唱悠悠响起,露琪亚把浮光打进悠仁心口。
她注视着那一丝光点完全消失在身体深处,忽然想起自己和悠仁一样,也从没见过父母,也不知为何而出生,也莫名其妙地成了别人安置某物的容器。
但没有一个生命是纯然为了别人而降生到世界上,也没有谁生来就要牺牲自己拯救世界。
“好梦。”她俯下身,摸了摸小孩可爱的粉色头发。
明亮的白色灵络从楼下悄悄探上来。因为生命的纽带还在固执地维系着,爱的纽带就决不会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