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怪物哀嚎挣扎,他借着杠杆般具有弹动性的货架,踩着它的脑袋起跳。
双手高举斧柄砍向另一只怪物的后脑勺,从顶端一直拖拽到下腹部。
——那是一瞬间的事,怪物生生劈做两半,浓浆血液咕噜咕噜冒着泡,喷溅到人类的脸上。
它尖叫着,空气微妙地扭曲了一下,空气中的微粒气流也停顿了一下。接着,祁越便短暂地变成了世间一切物质、一切存在的敌人。
雾霾如潮水般涌来,浮动的怪物血液以极其违反物理定律的运动轨迹,前仆后继往他的耳朵、唇缝里钻。像一层浓绿变质的保鲜膜一样覆盖在他裸露的肌肤上,侵蚀皮肉,榨出肉色汁水。
又有两只怪物趁机接近。
祁越低身横扫,斧面嵌入灰黑色硬骨,旋即往后一跃,完美闪避来自右前方的偷袭。
至此,他已经打败一只怪物,压制着一只,失去原有的武器,一股残暴气息倾泻而出。
他捡起地上断裂的钢材,掌心撑着横杠,全身肌肉紧绷到极致,倏然往上一跃。
摇摇欲坠的货架根本撑不住这股重量。
就在敌人循声而来之时,祁越仿佛一道残影划过,手里的利器直直插入怪物的头颅中央。
他弓着背,重心前倾,动物般轻巧地落在收银台边,血肉模糊的手指间攥着一把电线,尾指轻微抽搐着,手背爆出数根青筋。
在他身后,怪物踉跄倒下,灰尘翻腾。
胜利者偏头望着堪称惨烈的指掌,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
好像看到全世界最滑稽好笑的事情那样,他越笑越剧烈,连肩膀都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
一种浓烈的病态的亢奋氛围扑面而来。
果然是个偏激愉悦犯。
力气大,速度快,下手果决狠辣,最重要的是,这人不怕死。
林秋葵一边咬着牛奶吸管,一边做下判断。
——还剩两只。
一只直直地、呆愣地靠近祁越,另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货车边上。
方向盘周围凝着干涸的血。当林秋葵意识到这点时,那只怪物已经笨拙地弯下腰,把一颗扁头钻进来。
分裂的‘嘴唇’微微蠕动着,两排密集的牙齿乍一看宛若蜈蚣。它顶着车盖,缓慢以三百六十度角转动脖颈,骨骼碰撞咔咔地响,距离屏息消声的猎物直径不到三十厘米。
林秋葵悄无声息地掏出一把水果刀,割破指腹,将血抹在驾驶座底部。
“饿……饿饿……”
这只怪物音色很细,体型也相比同类更显得稚嫩,或许十天前还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孩。
它低头四处嗅闻。
银光一闪,尖利的刀面没入后脑。
刀尖在腥臭的黏液里翻搅,挑出异晶。于是这只异化以来尚未尝过一点血腥的小怪物,连哀嚎的机会都没有,便萎靡又茫然地滑了下去,四肢化作一股糖浆般甜腻的粘液。
——只有从未进食的怪物才会如此,消逝得无影无踪。
另一边,祁越解决掉最后一只低级怪,如影随形的‘膜’忽地散开,化作更浑浊的雾气。
“那位朋友,同学,小白?”林秋葵喊了几声,迎着对方又开始消沉的表情解释:“哦,不好意思,不知道你的名字,顺便就起了一个外号。”
“看这个雾的浓度,估计附近几米内还躲着更厉害的怪物,我就问问你准备……”准备单挑,还是解放她并肩作战,还是一起飞奔逃跑呢?
算了,不用问了。
“给你。”她贴心地递上电锯:“祝你玩得开心。”
祁越一如既往地没有搭话。
他接过电锯,瞟了一眼仍好好拷在车里的人质,并没有解放她的意思,自顾自走了出去。
“休息时间。”
林秋葵嘟囔着,摸了摸额头,从空间里取出退烧药,就着矿泉水送进嘴巴。
小黑喵呜喵呜地小声叫起来。
该不会又饿吧?她放下水瓶,正要拿点正经的水煮鸡胸肉出来,视线尽头却掠过侧面车窗。
一只体表流动着奇异光彩的怪物紧贴玻璃,头颅倒吊着,被大大小小卷曲的触腕吸盘包在中间,似一种诡秘丑恶的图腾。况且它还有几双复眼,压得扁扁的,如同鼓胀的水气球。
——它在看着她。
没有任何依据,林秋葵突然产生这样的感觉。
它透过她的表皮,透过这具身体这个世界,正在恶意地窥伺着入侵者真正的家园。
那里……似乎有更多更新鲜的食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