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放与崔嫋同母所出,其母早去,是以与母家联系并不紧密,在子息庞杂的世家大族中若无母家可以借力,跟种下的瓜果无物可攀没什么区别,长不大,迟早烂在田中,幼时二人堪称相依为命,艰难生存,较之寻常兄妹情深些也可理解。
外人都觉得昌邑王在崔放眼中不过是枚棋子,崔寅却以为其中或有几分因妹怜之的真心,昌邑王之死确实令崔放猝不及防,但仅仅这般便会使得他短短时日内暴瘦至此么?
崔寅心底里忽然闪过一些不好的预感。
“兄长,我此刻并无下棋的心思。”崔寅拈棋在手中,犹豫几番,随意将棋落在一处,烦躁道。
崔放捻起长须,接着落子,道:“你想要问什么便问罢。”
“阿寅,静以修身,俭以养德,你已逾而立之年,还是一样毛毛躁躁,几时才能为崔氏尽顶梁之力?”
不待崔寅开口去问,崔放不知想起什么,竟端起兄长的腔调温言教训他,话中深意好似在布置身后事般,崔寅一时听得怔住了,良久才蹙眉道:“兄长,你这是……”
“我已向陛下请辞,待旨意下发后,府君之位我也会一并辞去。”
似崔放这般身居高位的老臣请求致仕很难一蹴而就,为表圣恩泽被,成就君臣之间一段美谈,向来是臣子三请君主三不允,在朝野间引起一番议论,最后才重赏财物,恩允其告老还乡。
“阿寅,我崔氏一族绵延至今已数百年,如同一株树大根深的耄耋老树,落就巨大的树荫为后人遮风避雨,你我皆是踩在先人的肩上才有坦荡仕途。十多年前,因阿嫋一念之差行差蹈错,这株树险些被人砍断,是我耗尽心血全力补救,才终于恢复鼎盛时期三四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