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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设宴多有怠慢,实因地方遭难,我愧为父母官,日夜难眠,总想着为百姓做些什么,便动用府库拿去赈济了。”

崔庸一面说,一面举起酒杯,歉疚道:“特殊时期难免有不周之处,还望诸位海涵。”

他是东道主,坐在高台之上的主座,余下宾客如有初次赴宴的,观左右尊卑位次,便知左面首位列席者应是洛州都督江尧平。

这人也有些传奇,是前朝遗臣,宜州三攻不破都是因为他率兵死守,用计吊诡,实乃不世出的军事奇才,王朝覆灭后本欲以身殉国,不知为何又愿意弃刃臣服。

贞丰帝予他都督之位,却将他安置在世家繁杂之地,就像是给猛虎量身定制了一座精美的牢笼,纵有獠牙利爪也只能在锈迹斑斑的栏杆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刺史心系百姓,吾等这些年来都看在眼中,困境当前,我有一建议,不如筹办一场沽卖会,在座诸位宾朋善意解囊,有钱出钱,无钱出力,也可以字画古玩等筹钱买粮,救洛州万民于水火之中。”

“徐兄此建议甚好,还请刺史大人提供纸笔,我这便趁兴作画一幅。”

应声者姓邓,是个久试不第的贡生,心灰意冷之下回了洛州。

年近不惑的人了,不顾妻儿,仍成日酗酒玩耍,因自己境遇坎坷,对朝廷颇有些意见,常常在诗文宴会上大放厥词,为此吃了几顿板子,铁骨铮铮的声誉反而就此传开。

崔庸吩咐仆从,仆从依言而做,将长案摆在鱼池边,画卷长铺,动静惊着了几尾争相游过来吃食的鲤鱼,鱼尾一晃,又深入水中,涟漪震荡开来,消失在碧色莲叶间。

说是怠慢,肉菜都上了好几道,江尧平食难下咽,勉强坐了半盏茶的功夫,正欲起身告辞,却听那姓邓的贡生好端端又将酒杯砸了,画未作好,他先甩袖起身,义愤填膺道:“刺史不便言明,诸位莫非也心中无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