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媞揉了几回额角,想是乏得很——许是体内余毒未清所致,精神大不如前。
宗年只好依言照做。
偏殿久无人居住,满室萧索。宗年一进去便觉得脚底生寒,目下时节天气不稳,宫里的贵人体虚受不得冻,内侍省仍储有炭料,他叫来个小黄门,让去生一炉炭火,赶紧端来。
不然他真怕这位侍君等不到圣驾先一命呜呼了。
“敢问侍君名姓?”宗年使人取来纸笔,适才的情况须得稍作了解,以呈御前。
那女子已被扶回轮椅上,原来除了不足之症还患有腿疾。
她接过宫娥递来擦拭的丝绢,搁在手上再无动作,眼神怔忡:“李识意。”
李是天下大姓,宗年点点头,未作他想,还待问下一个问题,李识意却先张了口:“将军不问么?我为何行刺。”
另一只手中紧紧攥着一支银钗,钗头沾血,那是她行刺之物。
其时宗年不在殿中,但也想得出是怎样自不量力的场景,拼尽她全力也不过在太后的颈项上划出了一道浅淡的血痕,那血甚至还不如她嘴角残留的血迹醒目。
李识意的呼吸轻极了,双唇隐隐发着颤,像是在压抑克制着某种刻骨的情绪,仇怨或者恨意,都未使她的面目变得可憎,白皙文弱,面容稚嫩,反倒使人心生怜意。
明知蚍蜉撼树仍执着为之,到底是为什么呢?宗年看着她咳得氤氲的一双眼睛,忍不住问了出来。
“太后说拢香之毒是她下的,她害死了我阿姐!”
藏于李识意的皮囊之下,不得不行李识意之事。
但七娘自小足不出户,除非派人查访,否则深宫中其实无人知晓她脾性,李怀疏本可以不演这出戏的,入宫不足半日,两件事情摆在了她眼前,她不得不演。
其一,她前世的确饮下了贺媞所赐的毒酒,但并非致死的拢香之毒,也就是说,下毒害她的人仍然如鬼魅一般隐匿于黑暗——极可能就藏在这深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