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程又一程,沿途彤云密布,朔风卷雪。
人间草木俱作蜿蜒的飞白书,一笔一笔,没入远雾朦胧的深处。
其实凌去疾早已察觉到舅父的不对劲,大抵是因为他与小舅母一见如故,因想着路程短暂,分别以后相见无期,便在路上多说了一些话,舅舅吃味了。
他们一个愿意为了对方甘冒杀头之险伏罪认诛,一个又不惜代价前来长安挺身相救,这般情意,还能容得下谁呢?
更别说凌去疾根本毫无插足其间的意思了。
到抚州候馆,雪势太重,前路已经难行,一行人便只好暂时先落脚。
傍晚,蛮蛮把晚膳送到陆象行房中之际,他悄无声息,似是睡着了。
连日里来,他奔波于路途,也许久没有睡过安生觉了,蛮蛮没有打搅他,将餐食放下后,蹑手蹑脚地合上了门。
轻细的跫音伴随着窗外的落雪一道,消失在敏感的耳膜,床榻凤目紧闭的男子,睁开了眼。
凌去疾正在安顿神机营的下属,先就近歇憩,等风雪停顿再上路。
蛮蛮来时,凌去疾迎了上来,为小舅母悉心地递上了一把伞。
他行动不便,走路时带点跛,长靴踏在雪地上,蛮蛮有些担忧他滑倒,便扶了一把,送他上抱厦避雪。
密雪簌簌,伴随卷帘的凉风扑入抱厦,落在蛮蛮柔软墨黑的青丝间,她的小脸埋在身上狐裘的棉毛里,显得玉骨冰肌,清艳无双。
“去疾,你的脚掌,是怎样伤的?”
一路以来,已经彼此相熟,蛮蛮才敢冒昧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