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什么时候吃饭?”欣怡在学校疯了半天,这会儿肚子已经饿了。
“姑姑马上就去做饭。”严珑向来好声气,拉着欣怡柔软的小手小心下楼,看到给电动车充电的严华,“姑姑,晚上想吃什么?”
严华对吃的没那么挑剔,有什么吃什么罢了,伙食费还交的只多不少。她不像兄嫂,那两口子一个赛一个挑剔,嫂子王红娟要吃软硬将将好的米饭,所以严珑煮饭的时间要掌握好,得在他们回家前五十分钟,四十分钟精细煮米加闷煮十分钟,煮早了太硬,煮晚了出不来香味,焖不够米饭又少了筋道。她哥哥严兴邦则要求炒蔬菜不要最后放盐,得在下锅后炒得略微软再放。她侄子严瑞吃肉得用上高压锅压得软烂些……
一家子本事不大毛病不少,这要换严华做饭,灶台都给掀翻。还好严珑主动承担起这桩大事,数落也好建议也罢,牢骚不满通通都能装下,面上还是风轻云淡,“嗯,下次我注意。”
人在屋檐下的不仅仅是严华,更有严珑。对于她疫情前半年就辞职回家准备考公考编的决定,严华当时觉得还挺明智,毕竟这种软性子的女孩要出去闯荡,多半要被人生吞活剥,还是背靠大树好乘凉,进了体制内好歹不会被欺负得没着没落。
严珑第一次考试复习了几个月,在父母命令下准备国考,脑子不算聪明加上准备时间不充裕,自然落榜。第二回她决定考研,毕竟这年纪读研究生不大,毕业还有个应届生身份,更有可能找到比客服、直播助理更好的工作。但她英语稀烂,高数更是从汤家凤买到李永乐,但是大部分资料都没碰过,自然落榜。严珑在两次挫折后觉得自己和考公考编乃至考研这事儿有点犯冲,提出要回杭州重新找工作,结果被父母一顿说给打消了念头,“家里又不是养不起你?接着考!”
那就再接再厉第三回,这次她调低了目标只报了个乡镇基层岗,毕竟职位里几乎一半都给应届生,严珑这个历届生要有自知之明。那个岗位只取两人,严珑辛辛苦苦终于考了个笔试第二,比第三名高一分。父母还送她去面试培训班应急打底,钞票花了,面试还是被后面的第三名超越。严珑顿时心灰意懒,花了两个月才调整过来继续应对四回考教师编,那时整个考场阳了一半,严珑烧得人发飘还得答卷。考完被问怎么样,她说不怎么样。严兴邦就失望地摇摇头,“你总有理由。”
有的理由是人找上的,有的理由则是找上人的。严珑不想找理由也不想惹理由,只想早早考上,管它什么偏远乡镇,管它是不是带着红袖章拿火钳在路边夹烟头保文创,有编制就好。
淘米煮上饭,严珑洗上蔬菜,而晚上的主菜干菜焖肉已经提前做好,这道菜不怕焖,家里人人都挑不出毛病。等人都回来得差不多,大火沸水蒸鱼也就刚好。正忙着,欣怡垫脚小声凑上,“姑婆今天打架了。”
“啊?”严珑吃了一惊,印象中她姑姑像个刀剑入鞘的侠客,很久都没在丰华镇这片江湖出头。
“打的是卖烤肠的李奶奶。”欣怡说姑婆没吃亏,但是李奶奶让她等着。
严珑浸入菜盆的手停下,心口微微扑跳,“啊?还要等着?”李勤芳好对付,她女儿可不是好相与的。从小但凡李勤芳在严华这儿受了气,她女儿势必要在严珑这讨回。自从严珑外出读大学,她和那位有仇必报的王砚砚才偶尔相见疏离客气了点,但小时候被欺负的记忆深深存留。
手摘着菜心的严珑想,“大不了我不出门,就不会和她打上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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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打定主意不出门的严珑每天除了做饭打扫做题,顶多就出门左转十米到姑姑严华的咖啡店帮忙。当初严华回家“创业”,店面背靠大溪,正是六姑婆留给她的遗产之一。没了房租这层担忧,严华拒绝桂花糕霉干菜饼豆腐饼芋饺等等建议,反而开起咖啡店。
哥哥严兴邦说严华南下打工多年,做派拎起来了,臭豆腐这种传统文化怕是瞧不上,还琢磨咖啡,丰华镇哪个喝咖啡?早些辰光他太爷爷可能会喝,但近三代他家人都是喝豆浆的。
事实上,丰华镇的人基本不喝,不代表游客不喝。游客可能不那么爱喝,但人家要的就是这爿咖啡店临水照人的意境。再说,刚开店那会儿奥运会还没开,999的普通人哪里喝得出来什么是商业咖啡什么又是精品咖啡?那些咖啡店牌子上挂着厄瓜多尔危地马拉,可能都一股脑来自埃塞俄比亚。严华不搞这些噱头,人家问起来都答阿拉比卡豆,鬼晓得什么阿拉什么比卡?其实都是云南铁皮卡,性价比高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