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习惯居高临下看别人,如今也居高临下看着榻上的太尉,那青年微微低着头,鸦睫掩去了眼中神色,唇色浅淡,侧颜如玉,虚弱而冷淡。

他倏而生起了一缕寂寥之情,将原先的欣喜都冲淡了下去。

许攸之所为,他虽是暴怒,却也无法否认内心深处那一抹藏得极深的窃喜。

如今他除去了荀彧的阻力,称公之路再无阻碍,他却殊无喜意。

他终究是失去了自己的盟友。

那将是一条孤家寡人之路。

曹操离去了。

荀晏又躺了两日,自觉可以上路了便动身归去。

上党盛产党参,曹操遣人给他送了许多来,党参药性平,他也敢多用几分,连服几日后竟是叫缠绵数月的咳嗽好了许多,咯血也少了许多,不至于总是做贼心虚的躲着旁人。

回程仍是不好受,车驾颠簸,他走走停停,难行之处尚需旁人背负,偶尔回头一看自家仍然气淡神闲的兄长,不免有些心里嘀咕。

大侄子跟着前军先走了,他以前在益州出仕,跑惯了山路,可阿兄天天宅在许都,怎么也比他能跑?

荀彧瞥了他一眼,只淡淡道:“清恒可需为兄背你?”

“……不必了。”

虽是如此,荀晏仍是尽快回了涉城。

流言与动乱已被平息,荀衍掐住了流言的扩散,数日未休的去处理那些世家豪族,若是没有他在这儿料理后事,恐怕荀氏之清誉都得被许攸那搅屎棍染上污点。

他确实得承认,自己极不擅长对付许攸这种人。

他不待休息片刻,先是去探望了正在养伤的荀缉。

那俊秀的荀家郎君面色苍白,精神却出奇的不错,屋内燃着浓香,他很欣喜能够看到长辈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