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你还特意大老远来听我戏?怕我荒废?”凤翔正好肚子饿了,吃着瓜子仁并让王梨给她剥柚子,师姐却先将水果分给了别的同事,最后才给凤翔,被师妹轻轻白了一眼。
“王团,你要是负责人事的该多好?”凤翔的同学边吃边说。
“去去,我师姐只管戏,那儿管得了哪些污七糟八的事儿?”凤翔为王梨挡住话,吃完拉着王梨钻进中巴车的最后面,“今天回县招待所住。”
她不想回到朔东的那个家里,她妈妈这些年炒瓜子炒出了名堂,房子给大哥买了几套,铺子也交给大哥打理。现在还成立了公司、注册了商标,一家人忙得风风火火。逢她回家就是一件事,“找对象结婚。”
凤翔听不得这种唠叨,“我知道他们真心为了我好,可我觉得这份真心后面好多是唱戏唱开了收不回腔。”看别家女儿顺利嫁人生孩子,就觉得陈凤翔也得抓紧时间顺上这条道,“慌里慌张的,他们怕什么?”凤翔在王梨身边嘀咕完就倒在师姐肩头睡觉。戏里的怨气没了,对师姐“不提点”的怨气更不见了。
王梨伸手揽了下凤翔的脑袋,让她睡安稳。
到了县城招待所后竟然遇到了本地宣传部长,说王老师还是去住新开业的四星级酒店,俨然对王梨青眼相看。王梨道谢,说和同事们住一起挺好,她临时要了房间落脚。凤翔说还是你这儿好,空调可以制暖,热水也不是断断续续。
知道凤翔在这儿吃了苦头,王梨笑,“怪师姐了吧?”
凤翔噘嘴,“怪也怪过,但是觉得你做事有你的道理。”虽然你也是副团,但没实权,闲云野鹤容易招人欺负,再替我说话那不是被人拿话柄嘛。
师姐说不单这一点,更重要的是你该下乡唱。咱们越剧不仅是城市里剧院演出的,还是乡土的。你得看看普通的听众的眼睛,知道他们要什么。总挂在团里不接地气,也少了实地历练。
站在那样简单的舞台上唱,有什么感觉?王梨问。
凤翔想了想,“开始不满意布景,后来一想,不管你景如何,我要把人唱活。我最近唱得专注,台下好像是观众,又好像都是布景一样。”
师姐笑,“你站得稳,我知道的。”再论职称,师姐说这个论资排辈,你可上可下,“我帮你去提了,还是照样评。”但是拿下的戏就上不了,领导和评委老人儿居多,更买你五师姐的账。
凤翔的眼睛顺着王梨的眉毛眼睛扫到她的嘴巴,最后扫回那双玲珑的眸子,“师姐,你什么都懂。”可不仅她瘦了,师姐气色也差,“你不会又分手了吧?”
王梨眼睛怔了下,说分开有半年咯。她不接凤翔曾经的茬,“你考虑下我。”反而转讲考虑再三,觉得还是要在四十五岁前唱得更好,争取帮柏越在上高峰,拿个文华奖。这意思就是聚焦事业、无心感情。
“听说小邓,来找过你几次?”王梨说的“小邓”,就是电视台那一位采编,对凤翔一见钟情后穷追猛打,每周末都来看凤翔。消息传到王梨耳中,已经变成了“小陈在谈恋爱”。她不放心,特意到凤翔面前问问小师妹的心意。
你不是说你年岁没到吗?凤翔问师姐。
王梨别开眼神,“现在到了。”
哦,敢情到了我,就错过你年岁了是吧。凤翔说师姐,我明白你的意思,老冯就说过我,话说透了有什么劲儿?我不说透,我提着劲儿等了好几年。为什么不对我公道点?
陈凤翔觉得自己失心疯了,竟然问王梨要公道。疙瘩的确不能拿粉遮,发作出来也好。
可是,王梨能给她什么?陈凤翔明白恃宠生骄这个形容,更明白自己在得寸进尺。
王梨无奈叹气,“我……我们不合适。”又叹气,我心里还惦记着别人。师姐说透了。
凤翔说“哦”,那我明白了。她从王梨房间走出前,王梨问你和小邓不是真的就要断干净啊,这么任他缠着对你不好。
凤翔心头窜起了火——既然心里没她只有别人,你管我好不好?
“不好吗?我觉得挺好的。”听不进话的凤翔回来了,她说我也到了该恋爱的年纪咯。故作老成地吐出这句话,凤翔看到王梨的脸黑了。
黑了又如何?反正她们不合适。
第8章
除了学戏和登台,陈凤翔觉得这些年的生活挂在了半空中——低头看路,没着没落。母亲洪喜霖总说,你那双脚踩惯了台步,正儿八经的路都不会走了。其意指女儿眼高手低,这个看不上,那个瞧不中。眼看马上虚岁二十四,谈对象要趁早提到日程。
洪喜霖还说,你好歹在柏州算个角儿,不能赶着谈一个试一个,得瞧准了。凤翔说我瞧不准,个个就那么回事儿,看到漂亮的眼珠子就发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