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十八岁的王美丽木偶一样,被提到了法国。她哭哭啼啼,立誓要弄死那个男人,要他跪在母亲的墓前忏悔。

她一边打工一边学习语言一边申请学校一边找那个男人,顺便也谈着恋爱。

“找到了吗?”

“当然,他帮了我,”她眼珠转了一圈,深呼吸后继续,“我很爱他,但我不会重蹈我妈的覆辙。”王美丽难得温柔,乖得像只伊人鸟,脑袋挨在隋唐耳畔,轻轻呼气,“隋唐,你懂吗?”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我是无所谓啦,反正我们是合作关系。”她牵牵嘴角,“不惹麻烦就好。”

他依然盯着她,好像她是个谜面。

一呼一吸,沉默得王美丽都尴尬了。酒精与谎言迅速倒退,王美丽举起茶杯,想借酒掩饰,不料被隋唐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你想说什么?”

王美丽可怜装得入神,没用劲儿,腕子一软,红酒泼在了身上。

温柔的液体穿过毛衣缝隙,沾上小腹。“没什么。”她快跑进洗手间,捏住一角毛衣沾水,试图拯救。

雪白的毛衣遇水迅速染上片血色,宛如雪夜里盛开的梅花——如果她有闲情欣赏两秒,配色还是挺美的。

只是泼上酒的瞬间,王美丽无比暴躁,她突然涌上羞耻,以及极度的不耐烦。

她想起巴黎那栋房子一到三楼总是很黑,要走到六楼才能看到光亮,一低头,旋转楼梯一路蜿蜒,如坠深渊;她想起昏暗灯光下男男女女各色人种圈圈围坐,大家手拉着手宣读戒酒誓词;她想起自己用第一人称“我”撰写或改编的一个又一个颓废色彩的故事;她想起秦甦从别人那里听来她的故事时一脸惊诧的表情;她想起陌生的男人们带着同情怜悯环抱着她。

她习惯在故事里收获戒酒同好的掌声,或者,在雄性气息的怀抱里获得短促热烈的爱,但在等待拥抱、掌声或者同情的时刻,她在隋唐平静的眼里感受到了羞辱。

王美丽用大段离奇迷惑他人,可真正的她却一直逃逸,刚才,她有种被逮捕的痛和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