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竹端起茶杯,抿了抿一口温茶,压下喉口的恶心,神情冰冷又阴郁。
若是说以前的柳玉竹像是干净纯白的冰块,没什么攻击性,现在柳玉竹却像是被砸坏的坚冰,冰渣落地,露出一点点锋利的棱角。
王小柱见他这般模样,心中焦急,若是下次王武想起柳玉竹的时候,人都没了吧?
那还不得怪罪他们没伺候好?
“玉竹啊。”王小柱也没改口叫主子,因为柳玉竹不习惯,年纪上王小柱还要比柳玉竹大上几岁。
柳玉竹微微抬眼看着他,面色苍白,眉眼间带着丝丝沉郁之色。
王小柱扬着笑脸,微微弯腰站在他身边,低声说道:“我们来霄州也有七八日,都不曾出过府,不如趁着今日天气好,往外面走一遭。这府里虽然大,却也沉闷,不如出去透透气?”
柳玉竹不怎么想动,却也想着,若是出去,还可能碰见王武,他可能在哪个勾栏院喝着花酒,也许正在和新的心肝儿玩得正欢吧......
他心中唾弃这样的自己,却又无法排解心中的苦闷,他轻轻应了一声:“那便去吧。”
霄州到底不是安溪村的贫瘠比得上的,街上人来人往,贩夫走卒正在大声叫卖着,路上也多有女子出门,并无那么多的限制。
也有当街杂耍之人,亦有茶楼说书先生正在侃侃而谈。
望着一派松快自洽的场景,柳玉竹微微出神,那萦绕着自己心头的悲然情绪消散了不少。
王小柱颇为热情激动,他笑着穿梭在各个小贩之间,和柳玉竹轻声介绍着:“那酥荷糕摊主,他在此处做了十年生意,甚是美味,您先到茶楼这边等小的,我去排队买来。”
柳玉竹想说算了,却见他已经一溜烟跑了过去,便只能无奈朝着那茶摊走去,见旁边坐着不少人。
他选了一个人少的桌子坐下,便有茶小二过来招待。
只见那说书人正在说道:“这二十年前的霄州可不是这般光景,当时山贼横行,缺粮少人,民不聊生,还得是咱这位王大人到任上才出现转机。要说这王大人,便不得不提那王夫人......”
柳玉竹愣怔一下,他猜到这位王大人,大概就是王武的爹爹,他最近听王全说得最多的话便是王大人是大官,是霄州的青天大老爷。
王武也是虎父无犬子,年纪轻轻武艺高强之类的,他虽脸色和蔼,眼底却瞧不上他这乡野来的小寡夫。
柳玉竹心思敏感,随着王武的消失,在那院子里,如坐针毡,根本静不下心来。
他有些恍然地思忖,自己是不是真的不知好歹,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是不是就该等在院里,像那静谧绽放的牡丹,等着主人家的采撷,而不是时刻想着离开,拈酸吃醋......
柳玉竹表情有些冷漠,神情陷入某种沼泽般的情绪中,不断下坠,直到身体完全被掩埋,只剩下一双漆黑阴沉的眸子。
也许是想得太多,柳玉竹猛然间听见熟悉的声音,他原本仿佛溺水般窒息的呼吸,陡然一松。
他转头往声源处看去。
只见从隔壁酒楼走出来一群穿着华冠丽服,气宇轩昂的男人们。
甫一从酒楼出来,来往人群无不投以驻足目光。
其中簇拥在中间的男子,朗目疏眉,瞧着是一等一的好样貌,不是王武还能是谁。
柳玉竹死死盯着他,双眼在无知无觉中便泛起了红,只见王武脸上笑容可掬,神态潇洒荡然,和他这几日思他成疾的颓废模样大相径庭。
王武似有所感,正挂着笑听着旁边的好友说着什么,目光却悄然朝着某处茶摊看去,看见那白净又熟悉的小脸。
“今日这酒还差些意思,不如......”
他面露惊讶,随即唇角勾出一抹真切的笑,打断旁边人说得话,朝着柳玉竹的方向喊了一声:“心肝儿!”
原本正谈笑风生的众人都被这句话吸引了注意,转头一瞧,便看见那刚刚在酒局上表情难辨莫测的男人,朝着一处小茶摊快步走去。
刚刚那句心肝儿众人可听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