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景泽险些拿不稳手里的筷子,锐利眼眸微微睁大,仿佛看外星人一样来回仔细将连漪看了个遍。
他索性把筷子一撂下,微黑面庞随着嘴角咧起的弧度出现冷笑。
“可以啊,连小漪,我还真是头一回听到你一点阴阳怪气没有的这么去夸一个人。”
“她就这么好?”
“得,我看警局那边口供也录得差不多了吧,要不把她叫过来一块儿吃宵夜?”
连漪眨巴眨巴眼,想说其实也不用,毕竟她吃了,小号一样能得到精神上的满足,但晚上闹腾这么久,小号还没吃饭呢。
转念一想,过来吃点到时候再一起回家,也方便。
于是点点头,“好啊,正好让她和你说说公司初期的经营方向,其实也不用你多上心,主要帮忙镇个场子就行,省得来些乱七八糟的人搞事。”
“……你这什么表情。”
陈景泽都快被她这句理所当然的话给气笑了。
他个子高,常年到处玩攀岩海钓的,冲锋衣下的身材有着不夸张却蕴含爆发力的肌肉线条。
整个人看起来盘顺条靓,坐在这老旧烧烤小店的塑料椅和矮方桌前已经放不开手脚了。
这会儿微微弓着腰,头也低了下去些许,鸭舌帽在他脸上投落一道阴影,看起来莫名委屈的很。
“连小漪。”陈景泽低哼一声,“这地方我什么时候带别人来过,你也没有吧,这是我们的秘密基地,你就这么随随便便让别人来?”
连漪呆住,伸手抓了抓头发,她注意到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暗戳戳关注起这边的八卦视线。
心里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陈景泽这个傻缺——
但转念一想,又有点心虚。
十二岁那年她被陈爷爷邀请过来参加他的七十大寿,然后就在寿宴上,受到牵连地被一伙人同陈景泽打包绑走。
这是伙流窜多地作案的人贩子,野路子的出身让他们无比胆大,敢为了一笔钱铤而走险地绑走两个半大孩子。
原本出钱让他们做这事的人要求他们营造出拐卖不成便毁尸灭迹的假象。
好在这伙人贪财过度,见两个小孩长得过分漂亮,便动了歪心思,想要将他们卖到国外去。
连漪就不说了,陈景泽自从和她第一次见面被欺负成那样,就开始努力锻炼,家里也特地安排了关于反绑架的各种教学。
在连漪的指挥下,两人最终有惊无险地逃了出来。
给陈家打了通电话后,他们都饿坏了,于是就在这家离人贩子临时窝点隔了一条街的烧烤小店坐下,点了一堆肉。
看着难掩后怕和惊惧的小孩,连漪难得善心大发,安慰了他一句。
“别害怕了,这里有吃有喝,待会儿你爷爷还会来接你,能有什么地方比这更安全?你就当这是秘密基地,待在这里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是我们的秘密基地。”那会儿个头还没她高,因为不肯吃加了药的食物而被打了两三个巴掌,脸高高肿起的小男孩认真纠正她。
“……”
连漪轻咳一声,微圆眼眸弯弯,笑得极甜,“你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你不是最爱拿着签子直接吃烤串吗,剩下这些我又吃不完。”
“让她来,这些剩的打包,我和她带回去吃。”
“秘密基地!”连漪月牙般的笑眼映着昏黄灯光,“我怎么可能忘记,对了,再重新点点烤串吧,你要吃什么?”
陈景泽耷下眼,勉强接受她的解释,只是心里刚才闷闷的那股劲还过不去。
“吃你朋友来了再为她点了剩下的吧。”
-
最后,陈景泽还是没吃上孟洱过来以后再点的烤串。
白恬那小姑娘经过这一晚上的惊吓,仍然心有余悸,尽管很懂事地再三表示自己没关系。
但她还是把小姑娘带回福利院,没告诉院里的人今晚发生了什么,只说明天会去医院给老院长把费用交上。
等陈景泽结了账,两人坐上跑车。
连漪看着他一副酷酷拽拽的样子,靠在车座靠背上,任由鸭舌帽耷下遮住大半张脸顺带影响视线,有点不耐烦地拍了下他手臂。
“行了啊,再装下去就矫情了。”
车里没亮灯,只凭着从窗外隐约照进来的灯光,青年线条锐利的脸庞竟有些模糊,看不清神情。
半晌过后,他才抬手把鸭舌帽往上一顶,露出平日里有些欠揍又不羁的表情。
“就知道你只有这点耐心。”
陈景泽嗓音低沉,“听说你卡都被停了,难道也是住你朋友那儿?我帮你开个房间吧,或者是跟我回老宅住,反正爷爷他比我还乐意见到你。”
“拉倒吧。”
连漪笑了笑,这才觉得氛围对劲起来,“你不心疼他老人家,我还知道别打扰老爷子休息呢,我把地址发你,导航过去就是了。”
陈景泽点开她发过来的位置,操作几下开启导航。
一路上,他变得沉默了不少,连漪吃了东西有些犯困,在跑车轰鸣声里照样昏昏欲睡。
“连漪,你这朋友开的公司,需要投资吗?”他忽然说道。
连漪快要睡着被这句话惊得清醒了些,目光看起来还是有些失神,“不用,前期资金还算充足,后面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接受投资。”
“你倒是上心得很,了如指掌。”他像是笑了一声。
连漪嘟囔道:“那当然,我俩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要不说陈景泽开车技术好呢,她是真的困啊——
“呵。”
陈景泽意味不明地低笑一声,帽檐下的眼睛明亮,只在路灯、树梢的阴影一次次滑过时暗了暗。
他还真没想到自己有这么一天,会因为自己朋友有了心里分量比他更重的朋友而感到不爽。
但连漪这人吧,说她没心没肺也不对。
还真没法儿和她计较这些。
陈景泽打着方向盘右转,驶入城中村的街道,车速随之放慢。
“明天我会让人联系你朋友敲定投资入股的事,以我的名义,占点股份,也省得我还要浪费时间盯着。”
连漪嗯了声,直到车子停下,她解开安全带朝陈景泽挥挥手,打开车门直接下了车。
陈景泽跟着下车,走在她身后,一直到把连漪送到出租屋门口。
从上楼时他就一直不自觉地皱着眉,直到连漪掏出钥匙打开门,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这种锁,几秒钟我就能打开。”
“放心——”
连漪打了个哈欠,甩甩微卷长发试图让自己清醒点,“里面有安全锁呢,还有阻门器。”
陈景泽还是有些不赞同,他看着困得直点头的连漪,微不可察地叹口气,“行吧,明天再来找你。”
“嗯……嗯……”
“对了。”
临要关门前,他转身要走的脚步一顿,背对着连漪,语气有些迟疑道:“姜昱这一年来一直没和你联系?”
姜昱?
连漪脑海里浮现一个温柔含笑的面容,有些疑惑地随口道:“没啊。”
“哦。”
“你锁门吧,等你锁门了我再走。”
陈景泽抬手将鸭舌帽往下压了压,可惜没能遮住他不自觉微微上翘的嘴角。
连漪把门直接关上,趁着意识还未完全模糊前完成洗漱的一套流程,终于能陷入满是孟洱身上清冷香气的软乎乎被窝里。
快要睡着之际,莫名其妙想起陈景泽提到的那个人。
是啊,他要不说,她都快忘了自己那病弱骄矜的竹马了。
这么长时间没联系,难道是病死了?
连漪勉强记下明天要是想起来,就给竹马打个电话关心关心。
说起来今天陈景泽怎么一直带着帽子,表现也怪怪的。
算了,犯困的大脑cpu禁不起运转,她索性什么都不想,随后美美地抱着柔软被子倒头就睡。
-
“孟洱姐姐。”
福利院没有单人间,十二岁以上的孩子会被安排住进四人间。
小小房间里,放着两张上下床。
孟洱睡在木板床上,没有丝毫的不适应,随着白恬轻轻的一声试探叫声,她低声应了对方。
“孟洱姐姐,谢谢你。”女孩的声音稚嫩,还带着她这个年纪的天真烂漫。
“这次期末考的排名考进年级排名前列,道谢会更有诚意。”孟洱淡声道。
女孩在黑夜里的大眼睛亮亮的,眨啊眨,用力地嗯了一声。
“睡吧。”她的语气依旧冷冷淡淡。
明天的太阳还会升起,一切都还充满希望,含苞待放的花朵依旧能够吸收养分随时绽放。
“嗡。”
放在床边铁架的置物袋里,手机突然轻振了下。
孟洱顿了顿,还是伸手去将它拿了过来。
【明天的课,需要延后吗?】
【这些视频我已经处理了,不算太难的技术,但因为涉及到一些企业核心……】
【教学可能会有些困难,所以这个,可以当做酬劳的一部分。】
发来消息的人是徐峄桐,忽略掉他第二段消息里一大段看了让人目眩的各种专业术语和一些代码,孟洱看到他发来的截图。
是今晚酒吧里有些人录下的视频,尽管画面大多数都是她与连漪以侧脸或背对出现在画面里。
但认识的人,自然不难认出她们。
这一点其实连漪无所谓,孟洱自然也无所谓。
连氏的公关部在处理这类事情上,有着相当丰富的经验。
微讶过后,孟洱还是礼貌性地回了一句谢谢,并表示明天的课不用延期,将手机所有消息提醒关掉,随后精准扔进置物袋里。
做完这些事,便闭眼沉沉睡去。
【好的。】
【小猫点头.jpg】
面积极大、挑高近五米的空荡房间里,没有一件家具,地板上摆着数台主机与屏幕。
徐峄桐坐在这些机器之中,被各色屏幕映出的灯光包围。
乖顺耷拉着的黑发下碧绿眼瞳被照得幽幽,却有着不符合他长相气质的茫然和一丝无措。
他担心孟洱不清楚自己不善与人沟通的情况具体怎么样,会在之后的教学感到厌烦,所以在看到学校论坛里出现一些提及孟洱的讨论帖时。
看到那些不太友善的文字,让徐峄桐下意识想为她清理掉这些东西,以此作为弥补。
至少,这也许能让对方多一些耐心?
但现在——
徐峄桐垂下眼,看着许久都没有新消息出现的对话框。
是不是他,又做了自以为是的冒犯了对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