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因为那嘶吼着的雷鸣太过急促强烈。春江凡的四周浮现出淡淡的白色光影,那光影旋起旋灭,终于快速地凝成了一个人形。
云青骤然飞出,望见了那看不穿的雾色山岚,在他身边急迫问道:“你在干什么?你不是要救我离开吗?”
“我在做我该做的事情。”春江凡笑了笑,对他的出现丝毫不惊讶,淡然望了他一眼,随后执着地继续往前,便喃喃道。“穿过那位妖修国师的结界,欺身钻进入这棺椁中,费了你很大的力气吧。”
“本以为,你会早些发现我的用意,让我多费一些周折的。不然吟天也不会因为担心,将我的修为尽数还给我。”春江凡像是话家常一般和他温声道:“不过,他似乎多虑了。你若是当真阻止我,也没有用吧。”
“云琛没有完全消失,我感觉到了……”春江凡那寂静的眼中,骤浮出一丝别样的光芒,只那光芒便又随之湮灭。温重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然,他自言自语地轻轻道:“他会帮我,把你带去我们该去的地方。”
“你要去哪?”
“你要送我去死?”
“你快停下!”
“我不是送你去死,我是和你一起去死。”春江凡扬着脸,朝着一个方向走道。他对离火阵太过熟悉了,只消看一眼,便知道风吟天说的地方在哪里。
那是可以嵌套其他阵法的活络阵眼,他甚至都能确定,那里被风吟天嘱咐后,摆出来的是什么阵。
离火阵烧尽一切还不算,风吟天滴水不漏,定然已然设想过云青若是阻止该当如何。所以,那里是一个可以镇住云青的死阵。
也是他们要去的归宿。
“我让你停下!带我出去啊!”凌厉的魔气像是刀剑一般齐齐朝他贯去,漂浮着的云青狠狠朝着风吟天嘶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知道他还没消失,你还要杀了他!”
“为什么!”云青那本就不稳定的魂影剧烈地抖动起来,像是要被凭空撕裂一般,不可置信地绝望咆哮道。因着他的愤怒,那本来浮散的魔气,宛如有了灵魂一般,铺天盖地朝他们涌来。像是墙壁在春江凡面前堆叠,势要将他淹没,溺死在这荒枯的炼狱里。
“你想要杀了我便罢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想要杀了他!”
春江凡说得对,在知道自己无法轻易对人动手,云琛又被赵岚清的血重新凝起魂魄后,云青便决然丢掉了自己的修为,尝试重新和他融合在一起。
只等着春江凡因着三百年的情义带他远去,逃离这离火阵。救了云琛,便也是救了自己。
他与云琛,若是真的那么容易割裂开来,又何必如此婉转互相折磨三百年。
只是他却没想到,眼前的这个男人会这么狠,这个眼睁睁说要救自己的男人,竟然为了杀了自己,宁愿亲自送自己进来,骗着自己和他一起去死!
“因为……”春江凡被魔气毫不留情地贯穿过,本就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因着这毫无收敛的一击,整个身体像是破布般摔落下,诡异地扭曲着地上。
全身像是被碾碎了一般的疼痛让他闷声哼了出来,只那若坚冰一般的面容未变。缓缓升起的灵光宛如暗卷的细波一般混迹在魔气里,春江凡知道风吟天的阵法马上就起完了,眼看着前方就是因为起阵而筑起的高台,他忍着痛意重新爬起来,踉跄挣扎着朝着那高台而去。
直到触到了高台的石柱,春江凡那紧绷着的身体立时匍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调过身子,倚着那高台坐下。眼望着半空中的魂影,那有如剑锋的脸上泛起一抹柔意的笑,像是春日里化了寒冰的枝丫,铮泠泠,孤孑又突兀地斜出在阳光下。“因为……,你就是他,他就是你……”
“因为……,我爱你……”春江凡的声音有些嘶哑,他颓然坐着,手里紧紧抓着他的棺椁。卸去了尖锐寒意的脸上满是柔情。那温柔得宛如浸了月光的眼睛深深望着面前早已魔不魔鬼不鬼的爱人轮廓,静静道:“因为,这一切也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对你爱恋不舍,却又不敢不管不顾地护着你;若我曾经能够坚定一些,无论是爱或是恨,哪怕都纯粹一些。你便不会拾起希望后又绝望到狠心甘当祭品,堕入魔道。”
“或许,我会早早和你一同死在那动荡的乱世里。”
“可无论如何死去,皓儿一定会将我们并葬在一起。”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你在这孤冢荒坟里,清醒地痛苦了三百年。我活在那不堪的记忆里,折磨到现在。”春江凡轻扬起唇角,轻轻道:“对不起……,可是……,我们老早就该死了。”
“我们生前同寝,现在死能同穴,不好吗?”
云青没有理他,他在伤了春江凡后便顿住了。
好不容易回过了神来,只俯首望着眼前残忍又深情的人,那锐利的眼里有些溃散,如雪的脸上带着凄凉的绝望。因着处在无相境中,那逐渐凝实的红唇蕴着说不出的悲伤,像是绝望一般,轻落下来。只再一抬首,突然又激动地摇了摇头,眼仁里的光像是刀子一样剜向春江凡,疯了般笑道:“你想死,你去和云琛死就好了。我为什么要去死!”
“哈哈哈……,这世间道义是不是奇怪极了?”云青伸着手,触着近在咫尺的魔气,眼望着闪灭着的光阵,丝毫不怵道:“明明一切恶果都是我做的,死的却是你们!”
“我凭什么死?我不死!”云青像是疯了般地抢夺着春江凡怀里的棺椁。随之他扑过去,春江凡身上的紧紧护着的棺椁盒子被他掀落。“啪嗤”一声掉在地上,清脆的响声让云青一愣。
云青好似想到了什么,宛如被雷劈了一样突然怔住,眼眸猛地睁大,不敢再望那个盒子,慌忙地朝后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