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与表面上的轻松自如相反，纪和玉的状态已经糟糕到极致，别说最后一个“赌命”的4a了，就连刚刚这组看上去非常轻松的4lz+3lo，都是他勉强才跳出来的。

昨天险些摔的那一跤，以及为了站稳而强行硬撑，让他本就有旧伤的膝踝关节超负荷运转，哪怕有了封闭针隔绝痛感，刚刚用力起跳时，他的膝盖依旧难以克制地颤了颤，若非他经验丰富，反应更是极为灵敏，这一跳的起跳方向与轨迹，恐怕就要发生巨大的偏移。

他落冰的动作虽然轻盈，但只有纪和玉自己知道，为了达到这样的视觉效果，他的膝盖和脚踝，又遭到了怎样的重创。

封闭针的效果虽然很好，但对疼痛的抑制到底有一个阈值，对普通人来说，打了封闭后就要好好休养，给关节充分的恢复时间，如纪和玉这样将其作为临时治疗手段的，根本就禁不住这样剧烈的运动耗竭，此时纪和玉的膝踝关节，已经开始隐隐泛疼，虽然称不上剧痛，却如虫蚀一般难以磨灭。

有着上一世的经验，纪和玉清楚地知道，这是剧痛即将来袭的征兆，是身体极限给他下达的最后通牒，如果他再不停下来休息，疼痛就将冲过最后的门槛，连同山雨欲来的伤病一起，极大地影响他的身体状况。

在这种时候，最理智的做法，其实是停止比赛，下去休息，尤其是对纪和玉这样冉冉升起的新星来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是不变的真理。

大屏幕里，突如其来的痛楚令纪和玉的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那拧起的一点弧度，很快又被抚平。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小细节，除了云澈。

云澈的心不自觉地揪了一下，指尖紧握成拳，深深嵌进肉里，周身的气势也不知何时冷了下来。

他一向知道纪和玉极能忍痛，哪怕是之前艰难地进行复健训练的时候，也从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现在在节目中露出刚刚那个神情，想来是情况有些糟糕。

自由滑即将来到最后的高潮，纪和玉的节目编排还剩下最后一个跳跃，随着音乐鼓点的渐强，现场的气氛也逐渐攀升到极致。

但与之相反的，则是候分区里，华国工作人员等，无一不是眉头紧锁，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冰面中央纪和玉的身影。

他们都知道这支节目的编排如何，也都知道纪和玉的极限在哪里，最后的4a本就难度爆表，纪和玉平时的成功率仅有勉强二成，在这样的情况下，更是无比困难。

与此同时，裁判席里的气氛也有些凝滞。

按理，裁判手握“生杀大权”，不该为选手的表现心生压力。但此时，裁判们却一个个的也都是屏息凝神，不敢有丝毫分心。

纪和玉这整场表演堪称完美，不算最后这个3a或是4a，难度也已经接近拉满，而且从开头到现在没有一个失误，完成度也高到离谱，节目表现力更不用说，纪和玉的滑行和旋转功底实在太出色，不论是butterfly跳进燕式、甜甜圈和烛台贝尔曼旋转，还是hydrobdg，抑或下腰鲍步都完成得相当漂亮，情感的表达也呼之欲出——

哪怕他们再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纪和玉今天的表现，已经胜过了目前排行榜第一的奥本海默，如果不在节目分上压他一头，今天的比赛结果，可能大大出乎众人的预料，让一个华国选手拿到冠军！

华国选手拿到世锦赛冠军，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更是从来没有人想过的事情。

这怎么可能！

纪和玉的自由滑只剩下最后一次跳跃，也是他们最后一次思考的机会，同时，更是纪和玉最后一次为自己，更为华国花滑争取的机会——

如果纪和玉只跳出了一个3a，那今天这场比赛也就不算多有爆点跟记忆点，以纪和玉的资历，自然也配不上多高的节目分，还需要再打磨两年；

如果纪和玉的4a再次失败，这不是一场clean的节目，他们也就有了扣节目分的理由，能让这位天赋异禀的东方选手与金牌无缘；

但如果，纪和玉跳出来成功的4a……

所有裁判，都不敢去想象这种可能。

那可是4a！是连跳跃之王、世界第一男单叶甫盖尼连续尝试两次，都没有真正成功的4a！

如果被一个年纪轻轻，又出身花滑训练资源匮乏，跳跃教练同样稀缺的华国选手成功完成，简直是比华国选手拿了世锦赛金牌这件事还要匪夷所思！

纪和玉自然不知道裁判们内心的天人交战，更无暇分心去想自己最后这一跳的成与败所能带来的后果。

他的体能近乎枯竭，状态也下降得厉害，不绝于耳的嗡鸣声与急促紊乱的心跳和呼吸干扰着纪和玉对节奏的判断，他不得不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音乐上，才能稍稍保证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