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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下,观众席上“亲友”的存在,就更具有某种隐秘的意味。这也是为什么很多选手会请父母、朋友来观看自己的比赛的缘故,就像是行走于危机边缘,而身后,尚有一个可以支持、照拂的人一样。

不过,云澈一向果毅,从未在雪场上产生过脆弱的情绪,加之他家世复杂,虽然在上流商圈里他的身份并不是什么秘密,但云澈也不希望此事闹得人尽皆知,因此,云澈的“家属席”基本上都是空的,他也从不主动邀请朋友来看他的比赛,通常都是朋友们恰好有空说要来,他才会让助理去联系主办方将家属席的通行证要来。

至于今天为何邀请了蒋一清和纪和玉……

云澈自己也有些说不上来。

像是一时冲动,得知了华国男单在冬奥上取得了喜人的成绩,尤其是纪和玉才刚刚升组,就已然拿到了第四名的好成绩,故而“一时兴起”,想请他们来看比赛;又像是这个念头其实早已深藏于他的内心深处,只是久久被他忽视,直至今天终于按捺不住,叫它冒出头来。

虽然因为自己的比赛没几天就要开始,最近都忙着训练的缘故,云澈没能观看他的两位好朋友,蒋一清与纪和玉的比赛,但也抽出了一点时间,看了他们二人在冬奥上的比赛录像。

眼下,云澈只觉自己的脑海里仿佛不断回放着纪和玉今日的那支《纯白》,尤其是回放着少年浮腿高直、手握脚踝、腰腹微塌,以烛台贝尔曼的姿态在冰面上高速旋转的那一幕。

虽然和蒋一清认识得更久,但在看过了今天纪和玉的表现之后,云澈也不得不承认,纪和玉一升组就能改写华国花滑式微的局面,在冬奥上拿到从来没有人拿到过的第四名的好成绩,不是没有道理的。

实在是少年的节目太完美、太惊艳了,当少年在冰面上起舞的时候,他足下的冰刀滑过的,仿佛根本不是冰面,而是所有观看了这场比赛的观众的心。

而通过录像回看了纪和玉的节目的云澈自然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云澈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短暂的闭了闭眼,不再让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影响自己的训练,再睁眼时,他的思绪已然恢复,并且重新投入了训练之中。

而在冰上项目的选手村里,蒋一清挂断电话后,就敲响了纪和玉的房门,得到里面的人的准许后,就刷开房门走了进去。

纪和玉难得没有脊背挺直、正襟危坐地坐在椅子上,而是罕见地懒散地靠在沙发上看手机,见蒋一清进来,也不起身招呼,只简单地向蒋一清挥了挥手:“蒋哥,怎么这么晚还过来这边。”

蒋一清笑眯眯地揉了揉纪和玉的发顶,纪和玉倒是没有挣扎,只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平时在训练基地的时候,纪和玉哪怕下了训也始终保持脊背挺直、下颌抬起的状态,他这一身圈内无人能及的良好仪态就是这么一点点锻炼出来的。蒋一清只觉自己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谁比纪和玉更“站有站相坐有坐相”的,眼下纪和玉就这么软绵绵地靠在沙发上,而且没在看书学习,显然是经历了今天的比赛,当真累得很了。

虽然纪和玉这套节目在在训练时已经不知练习过多少次,但训练和比赛对人的消耗可以说是完全不一样的,选手在训练的时候处于一个相对放松的状态,动作的质量也很难真正达到顶尖水准。同时,情绪的投入也需要足够的“外力刺激”,也就是赛场上观众席坐满了人时的那种紧张感。

哪怕纪和玉基本功尤为扎实,在训练中没有足够压力支撑的情况下,在没有其他选手作为“标尺”和“动力”的情况下,也很能进入最极致的状态。而比赛则不同,越是大型的比赛,给选手造成的心理压力和压迫感也就越大,对于心态稳健的选手,尤其是像纪和玉这样的大赛型选手来说,就越容易全身心地投入比赛,甚至发挥出远超平日里训练时的水准,当然,这样的“超常发挥”始终是建立在选手对动作的掌握情况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高的程度上的,如果没有足够的难度储备作为支撑,大赛这一剂“催化剂”也发挥不了多少作用。

毫无保留的爆发对体能和精神力的消耗都是巨大的,尤其纪和玉才刚十七岁,还未彻底完成生长发育,肌肉力量并不发达,想要完成像今天这样完美的节目,可以说是相当困难、相当消耗体力。不同于单纯的肉体上的酸痛,这种身心俱疲的感觉更难消除,也不知究竟要多久才能彻底缓过来,也难怪两位教练叮嘱自己陪纪和玉放松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