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客厅内的巨大鱼缸,月光映在水波上,金红色的鱼群被惊动一般地四下游动,华丽的鱼尾摇摇晃晃,形成或明或暗的粼粼光斑,盈盈闪闪地落在她们身上,如同穿上了一件水波纹的衣裳,白皙的面容上也落了几块,眼尾的微红像是被信笔扫出的一抹妆。

某年某月的情景突然闪回眼前,即使眼下没有炽热的夏风和午后的烈阳,她也好像回到了十五岁,回到了那个金鱼店里,记得分别在即她对林白说的话。

“金鱼长得好看,但不好养……像这样被养在恒温的水族箱里的金鱼,早已习惯温暖,如果忽冷忽热,突然降低温度,收走赐予它们的温暖,它们就会死掉。”

徐影春突然静静地说:“那年巴爷爷去世了,我将金鱼店里的所有金鱼都带回来家。家里没有氧气泵,也没有恒温器。我以为它们会很快死掉,但是它们并没有,到现在都活得好好的。”

“原来,它们并不会死。即使被娇养惯了,适应能力也很好,失去温暖仍能活下来,没有什么是必须的。”

就像她一样,林白走后,她仍然要独自一个人如常地活下去,即使心里再难过,也能独自生活。没有谁少了谁就不行。而心里的这点难过,算什么呢?根本一文不值。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脑,林白却瞬间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不一样吗?”林白无奈地弯了弯眉眼,接上前话,问她,“你想要的是什么样?”

徐影春抿了抿唇,深邃的侧脸轮廓融入昏暗阴影里,她看上去有种克制又不可自抑的悲伤,还有脆弱感,像被盛放在透明的玻璃容器里,让人有种一碰就碎的错觉。

如同被捞出水缸的鱼,失去赖以生存的水分,也并不甩尾挣扎,只是那样静静地缓慢地眨着眼睛,迎接既定的命运结局。

林白忽然一阵心软,她的情绪也随她起伏波动,从之前刚知道她的心意时的巨大茫然和震惊,到现在心里的钝痛,想到她怀揣着这个又甜蜜又苦涩的秘密,闭口不言,从来没为自己争取过什么,从来没有向她索取什么,就好像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