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往往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 太阳透过新式的玻璃窗照在书桌上,把暗红色的木皮晒得发烫。秀莲进门前拽着袖角将额角的汗都擦去了才推开门, 将手里的托盘放在桌上, 向房间内看去。

果不其然, 湛云青正在书柜前拿着半湿的绢布整理唱片, 身形像是一道修竹。

书柜前摆了个小屏风,遮挡住大半光线,在地面投下边缘锋利的阴影。湛云青显然是嫌热的, 否则不会站在阴影里,但是他并没有拉上窗帘的意思。

“二少爷, 就您一个人?”秀莲有些惊讶:“心雪少爷呢?”

湛云青懒洋洋地应了声:“他一直在这儿说话, 我叫他闭上嘴,他就赌气出去了。”

秀莲抿抿嘴, 有些无奈:“少爷,这么大热的天气,留心雪少爷一人在外面多不好。若是被别人看见我们这么对待oga,您恐怕要被他们说道许久。心雪少爷哪里都好, 对您也是一片心意——”

“又不是我叫他来的。”湛云青笑:“他走了,还会有心月、心风、心花, 我犯得着哄着他?”

秀莲被湛云青这套冷漠无情的说辞说得哑口无言,将托盘上小碗的盖子打开,放在一边:

“二太太送来的竹茅雪梨汤, 说是上午用冰镇的, 比冰箱镇的糖水滋味好些, 这时候喝刚好。”

湛云青没有抬头,继续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中的唱片。秀莲拧着手站在桌子旁,也不出声,只安静等着。

忽然,湛云青出声了,淡淡地问道:“这是这个月第几份了?”

秀莲答得很快:“竹茅雪梨汤的话,这才是第一次。若是算上所有二太太送来的东西,已是第十三份了。”

湛云青嗤笑一声:“倒是真有意思,没记错的话,这个月才刚过了十天吧。”

秀莲立刻低下头,不敢说话了。主人家里无论发生什么,他们做奴才的都是不敢说话的,哪怕是随口附和,今日哄人开心了,改日主子改了心意要翻旧账,挨刀子的还是他。

“你喝吧。”湛云青选中了另一张唱片,把绢布扔在架子上,拿着唱片放进留声机,在放下唱针之前说:“跟他说,假人之手送来的东西倒不如亲自送的好,若是二太太真的关心,不如下次便堂堂正正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