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奇怪,这一路温随吃过许多苦,凭着坚强的意志才撑到现在,但到了今时今日,心里却像失去知觉般,没感到多少痛苦,只有数不尽的疑惑。
“他说我只是一个梦,是我自己的一个想象,甚至连灵魂都算不上,就凭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就要将我的所有全都抹杀么?是不是也太过轻巧了?”
他的世界已然坍塌,却仍存有一丝微弱的幻想。
这些话像是在对席舟说,却更像对他自己,因为温随根本没给席舟回答的机会。
他追问,“那我如果不是他,我如果只是想象出来的一个人,光凭想象就可以那么真实吗?我所经历的一切难道都是假的?”
“我的父亲母亲妹妹,我带过的兵打过的仗,我受过的伤杀过的人,我护卫过的城池效忠过的国家,还有史册上那狗皇帝给我留下的屈辱一笔,难道统统都是假的?”
他说得恍惚笑得更明显,笑声里透着萧瑟悲凉与浓烈不甘,声音发哑,“行,或许它们真的都有可能全不作数,那我十几年苦练射箭,也可以作假吗?”
温随突然转向席舟,“你告诉我,那也能作假吗?”
当看到温随抬头望来的那刻,席舟的心都要疼碎了。
那双漂亮的、总是坚定直视前方,带给他无数勇气和悸动的眼睛,原本的清澈透亮不再,变得死寂暗沉,哪怕看的是他,也再显不出半分变化。
他的质问里,不含任何感情,他只是在质问。
席舟就像被扼住咽喉,没能第一时间说出什么来,唯有握住温随冰凉的手腕。
“不会作假,都是真的,你就是真实的你,不是任何人的想象。”
温随表情终于维持不住,慢慢浮现出一丝极力压抑的痛苦,嘴唇颤抖着吐出两个字,“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