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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肢百骸中,药力滋养肌理时,她缓慢吐息,将内府中的金色灵力缠缚在淡蓝色灵力上,徐徐融为一体,她把下巴撑在明尘肩头,两只手耷拉着,尾巴任意散漫地摇晃,偶尔被明尘捉住一条,捏在手中把玩,她便侧脸去看自己的尾巴又如何作妖,又看明尘的神情,并不生气,只是平静地捋过她的尾巴,从尾巴根扯过尾梢,渐渐重复,她撑着脸,又很娇气地探过脸亲了一下。

“恢复得不错,该走了。”明尘不悲不喜,像是被风吹了一下。

“阿阮。”

“嗯。”

“没有我的这段时间,你在想什么呢?”狐狸拉住了明尘的衣袖,明尘起身,她们缓缓向外而去,长剑展开,在面前悬停,程锦朝听着仙鹤落下扇动翅膀的声音,又问她。

“没有想什么。”

“你是不是,不舍得杀我了?”

长剑微微晃动,明尘一顿,并未作声,只是站在剑上,又伸手去接她。

仙鹤歪着头,又转头去梳翅膀下的绒毛,翅膀微抬,遮住了那小小的脑袋。

“我已经杀过你了。你也知道。”

这个“你也知道”倒也不是说灵海边的事,是说如今的狐狸对明尘的作用已然不同了。

彼此都心知肚明,可狐狸还要问出来,叫明尘颇为不解。

长久相处,一人一妖之间有种难言的默契,有些话,不再像当初那样,非得狐狸跪着一字一句地解释清楚,也不需要明尘用尽比喻,循循善诱地教导。

就是在这时候,狐狸一问,像是给已经尘埃落定的问题上再兴风作浪一下,掀起新问题,却是明尘没有想过的。

可她还是答了:“如今,你我是一体的。”

“任何意义上?”

明尘本可以点头,但她很怕在路上程锦朝又胡思乱想,便解释道:“你是想问我的道心么?我的道心仍然是除灭所有的妖。但与从前不同的是,我以前的认识,只能是在肉身上毁灭,如今却有了新的认识,这份认识,也和我修道的初衷不谋而同,就是除灭地道,伸张天道——除灭地道的过程,不光是与唐若战斗胜过吞天神书,更是除灭地之道修炼的土壤的过程,因此我叫众弟子从北向南清剿妖族,弱小的妖肉身损毁,强大的妖便为我所用,叫他们只能修炼天道,虽然眼前来看是赦免,长久来看,它们自然衰微,却是赶尽杀绝——我这样说,或许颇为残忍,但站得高,残忍手段会被许多东西蒙蔽,但你知道,我根本的目的是不变的,对妖来说,我就是敌人,恶者,暴徒,疯子,你来寻我,不就是知道我的本质么?”

程锦朝自然是知道的,明尘也解释过了,她也并不很想刨根问底,逼迫明尘说自己是什么恶人,她也明白自己是妖族彻头彻尾的叛徒,彻底被驯化,站在了对方的立场上。

事到如今,她并不是真想听明尘说了什么,而是想听明尘说。

当尊者自然而然在她面前毫无压力地剖白,流露自己真实的情绪,就不自觉地与她亲近。唯独对亲近的人才是真实,或丑陋或高尚,真实得毫发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