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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锦朝羞惭低头,再看明尘,竟然也不敢再张口了,只乖顺地收拾东西,或者等着明尘把那些玉简浏览过,已经不知过了多久,明尘起来。

“今日已经不早了,回洞府休息,明早我去探望执教长老与长老会众长老,长老会该开了。”

“是。”

“我解了你的通缉,之后也不必再担忧。”明尘道。

程锦朝搓搓耳朵:“好。”

子虚乌有的罪名没有了,她心中想,或许能回家看看母亲呢?可想到明尘今日忽然作了代宗主,正是需要自己这双眼睛的时候,还是不急着回去吧!

一只仙鹤忽然停在面前,明尘递过一枚玉简,笼着手带程锦朝离开。

云开雾散,程锦朝看见那些丝丝缕缕的云飘过寂静的夜空,星辰近在眼前似的发亮,天是某种华贵的紫,馥郁又落满了白霜。

亘望厅前寂寥无人,只有她和明尘站在这里,影子淡淡的,不仔细分辨,便只能看见水痕般的两池,她郑重地许诺道:“尊者,无论你是宗主,还是阿阮……我都是狐妖程锦朝,我是母亲教导长大的,心里愿意以自己的道心行事的狐妖,我做了恶事,请您责罚。我想跟随您……跟随你,我心中诸多妄念,都来自于妖性,你却愿意教导我,信任我,袒护我。在你面前,我从无可遮掩的地方,坦然面对自身,好与坏,都如镜子般真切地显露在我眼前。”

明尘蒙着眼的脸微微抬着,对着如水的夜空。

狐狸抿着唇,笑了笑自己忽然的剖白,可有些话堵在心中,她迫切地想要对明尘表达:“尊者,你说,我是你的侍剑弟子,是你的挚友,你的眼睛——”

明尘忽然对着夜空伸出手,虚无地握了握:“给我说说眼前的风景,这么多年,我还不知夜晚的天衡宗是什么模样。”

程锦朝收回后面的话,看向天空:“天幕像上好的绸缎,铺着晶亮的星辰,那绸缎离我们很近,却又被丝丝缕缕的云遮掩,云中仙鹤飞来飞去。没有风,光很柔和,照在我们身上,地上我们的影子好像合而为一了,像是笔墨沾水太多,波光粼粼的……”

和霜云那生硬的描述全然不同,明尘听过就含蓄地笑了笑,正要说什么,程锦朝还在继续:“你的白衣一尘不染,被照耀出很洁净的玉色,我正在离您一尺远的地方看你,你的长发很柔软,你手腕上有两串灵石链,你只有右耳戴着耳饰,另一只,你送给我作为勉励。”

面前的明尘仿佛缩了下肩膀,但狐狸疑心只是错觉,在她纵情地将明尘也纳入眼前的风景中时,心中有什么蠢蠢欲动地舒展开来。她恃宠而骄地说了些不当说的话,对明尘不公——因明尘永远不会知道她穿什么颜色衣服,在什么斑斓的风景中摆出什么神态,她再美再绝色再妩媚,于明尘而言都毫无意义,于是她因此不美了。

而因她的目光中,明尘居于中央,她长久地凝望着,在那一瞬——

月亮升起来了。

美得格外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