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从北边忽然奔来三匹马,为首的拿着土黄色的旗帜,旗杆横在手中像是一杆枪。马踏出的烟雾从北边滚到南边,然后就看见亭燕等人去迎接,之后,就传出了要回迁的消息。
秋娘扫视过自己的帐篷,一路上带来的行李不多,干粮是一群人共同用车拉来的,现在这些杂物,大家聚在一起一辆车也拉回去了。于是就有空来说几句刻薄话了:“我说大家只管放宽心好了,总能有办法回迁的,是谁天天着急得睡不好觉?哎呀,人就是放宽心了就会有好事。”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独臂的她还是忙前忙后,一如在女闾中那样,跑来跑去地给人帮忙,刻薄话也只说了那一次,是喜悦得无以复加,只好说点得意洋洋的东西。
明尘的活儿相应地增加又减少了,先是增加,大家都着急从营地收拾回去的东西,鸡飞狗跳,你错拿了这个,她错拿了那个,又难免有些鸡零狗碎的争抢,使唤明尘的地方就多了,紧接着又减少了,是亭燕正带人巡营,看见个瞎子忙前忙后,时不时因为看不见,噗通摔在地上,问道:“谁和她登记了一什?也不来照应一下,叫她一个人忙碌,你们的身份不再是奴隶了,都是百姓,就不能理所应当地使唤人家。”
说着他就亲自下马要扶她,却被一个面目清冷的少女截断了,少女背着药箱,既然灵州的程锦朝走了,那这个应该是身边跟着的小学徒?亭燕也罢手了,看少女把药箱搁下,把瞎子手里的东西截走。
少女还道:“我之后不会离你半步了,我去帮人医病,就带着你。”
瞎子说:“我并不是这样累赘……”
少女不由分说:“就这样定了。”
瞎子就默默不言。
亭燕那番话说完,灵州许多人并不细想,只觉得这位长官是个好人,而女闾中有些被卖来的却嗤笑着,暗地里讥笑道:“火岩城这些军士,买卖奴隶的时候倒是一把好手,现在又说,我们不是奴隶了,不过是一句空话,哪天张口就说我们又变成奴隶了,去哪里说理去?”
又有人低声反对道:“又不是这些军士把我们捉去当奴隶的,是路上那些奴隶贩子,能不当奴隶自然是好,咱们还是别多说了吧,小心触怒了这长官。”
整支队伍喜忧参半地回迁了,走时稀稀拉拉,拖泥带水,又有病号,军士也辖不住人,这些女子因之前的事,几乎没什么对军士们的信任,走了许久才遇上灵州的队伍,才算整顿起来。回程时,吃喝用度都消耗了不少,行李轻省。除了军士们,又有灵州的人来帮忙,又想到登记户籍进入铁壁的事情,速度加快了不止一倍。
秋娘明尘这一什的人一同坐一辆牛车,车上挤着八个女子,还有个在女闾时就跟着秋娘的少年,不大聪明,眼歪口斜,也是秋娘收来干活的,不大说话,骑在牛背上,懵懵懂懂地听着这些女子们说话,议论着什么户籍,田地,军士,劳役什么的。
霜云骑着马在牛车旁边,他傻傻笑笑,想去摸马鬃,被霜云扶了一下以免从牛背上摔下来。
牛车左侧,一匹黑马缓缓踱上来,霜云瞥一眼,一夹马腹绕到车后,紧挨着黑马。
贠鼎一无奈道:“你怎么这样防备我?我只是来问候阿阮姑娘。”
“这么多人,你怎么只问候她?”霜云说话时,只有那薄薄的嘴唇在动,一张脸像面具,化不开的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