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云从黑暗中浮现出,坐在了地上,盘着腿道:“老师走之前对我说了你的身份,说你能教导我更多。但我要看,你有没有教导我的资格。”
明尘叹一声:“怎么都要来与我问道?每人的道不同,你和我,有什么可议论的?”
“你是看不起我这样的凡人么?”霜云的声音透着股轻蔑。
“我并不想教导你。你想要被我教导时,我才有话对你说。”明尘自顾自地擦着脸,摸索到破草垫旁边,不过半步之遥,从霜云面前经过,跌在草上,毫无形象地一裹衣服,侧躺下来。
耳边少女的呼吸粗重起来,似乎在忍耐什么,半晌,才变成了平静的:“好,对不起。是我抱有偏见。我想问,修真者如何看待凡人?”
“唔。”明尘似乎发出一声呓语,像是已经睡着了。
霜云坐得笔直,沉默片刻没有听到回应,才低声道:“我不乞求你的好感,也不会浪费时间等待你的垂怜。只是老师帮助我,我就帮助她。她看重你,我就照顾你,你有事都可以找我。”
明尘却并没有睡着,半晌,她幽幽叹了口气。
作为尊者,始终被人形的自我束缚着,若是只做那恢弘的道身,可承载着无端的爱与恨,诸多情绪杂糅,神只是悲悯地望着。但她还未能成仙脱离七情六欲,未能把自己放在神的宝座上,尤其是现在,道身不在,只有肉身承载着如此庞大的情感,秋娘与霜云是某种缩影,团在名为明尘的神龛上,袅袅烧着信仰的气息。
被她叹气,帐篷里的霜云才又动了动,原来她一直没有离开。
“我也不乞求你回答,睡吧,我等你睡着了再出去。你可以信任我,我答应的事一定做到。”
“你有没有想过,修真者和凡人,都是人呢?”
霜云定住了。
明尘起身,黑暗中她瘦得像一缕魂儿,可始终坚定地合目杵在大地上,即便霜云看不清,她也凝重地“望”着霜云所在的方向,沉声道:“我作了修真者,立下心志要杀灭全天下所有的妖族,让人世间再也没有因妖族而受难的人。”
“但至今,我都没有做到。同一时间,人间同时发生着数件妖族害人的事件,我杀了这只,就意味着别处的更多只没有被我捉到。”
她是跪坐在地上的,正对着霜云,说话间,倾向了少女,离得近,露出惨白的面孔。
霜云被她面上的肃然震慑,不自在地仰起脸。
“我时刻都在对我自己的道心食言,而我因某种缘故在此时,人间又有许多生灵被妖族吞灭。是我做不到,是我有失误——这一切,没有人交代我去做,是我自己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