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相府的马车驶向城西。
圣慈古寺下香客如织,文卿稍微掀开帷帘,冬日里温暖的阳光流淌进来,铺洒在文卿竹青色的鹤氅和月牙白下裳之间,他稍微倾身过去,美玉般的脸颊上便落了金色的光。
“好暖和。”他闭着眼说。
文濯兰已经收拾好情绪,她知道自己该担负起姑姑的责任,不能让晏清看出端倪,不能让他再次受到伤害。
“是啊……好暖和。”
她轻声说。
不会再有什么变故了。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晏清忘记了前世痛苦的一切,也忘记了和陛下纠缠不休的情缘。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万民景仰,革弊除奸,也慢慢将当年河清海晏,国泰民安的预言兑现。
再也不会有什么事能够伤害他了。
可是他为什么不笑呢?
为什么说着好暖和,神情却那么失落呢?
“晏清,你看,那儿有买糖人的。”文濯兰极力想引起他的兴趣,指着马车外的糖人摊,“你喜欢吃甜,我让浣初给你买一个。”
“不必,我又不是小孩子,吃什么糖人。”
文卿摇摇头,靠在马车窗棂边,看向文濯兰:“姑姑不用照顾我,我若是想吃,自己会买的。”
他说不出哪里奇怪,虽然好像姑姑一直都这样,对他的事格外上心,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也许是记得以前姑姑并没有这样给他一种提心吊胆的感觉,但想想自己这次好像病得很严重,她紧张些也想得通。
“姑姑想吃的话,我让春阳去买。”
春阳在车外,这几日哭得太多,眼眶还红红的。他为他的公子感到不值,这些年公子将那圣上一直放在心尖上疼,可这新帝才登基多久,便已经着手对付公子了,还害得公子如今这样憔悴。
“算了,我不爱吃甜的。”
“那姑姑喜欢吃什么,都到这儿了,下去走走,顺道买点罢。”
他依旧穿着这副腿甲,印象中是陛下赐给他的,但具体的境况已经模糊不清了,近来记忆好似出了很大的差错,别的还好,有关陛下的事,能想起来的却很少,这让他十分不安,他是顾命大臣,陛下的一举一动都该在他的掌握之中才对。
鬼使神差地,他的目光飘出窗外,在乌泱泱的人群中恍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下意识张了张口,喉咙却阵阵发紧,像个哑巴一样想说说不出话。
他舍不得眨眼,可是下一刻,那人影还是消失了。
“我刚刚……好像看见了陛下。”
文濯兰大惊,却强装镇定:“怎么可能?陛下勤政,此时恐怕还在紫宸殿处理政务罢。”
“……倒是我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