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方才两人之间对视的眼神明显有异。
态度很好伪装,眼神中却总是容易流露出最真实的心绪。
文卿无端想起公仪戾望向他的眼神。
亮晶晶的, 热烈而崇拜, 像两汪汩汩沸腾的泉水, 清澈, 明朗,纯粹。
一别不过数日,竟如此想念。
“对了,晏清,你家不是还有个小公子吗?怎么不见人影?”顾岱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左右环顾一周。
杨柳岸,旧亭台, 府院的一切都被打理得很好, 只是显得过于冷清。
“他去学堂读书了。”文卿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便转言道, “二位今日就在寒舍用膳罢, 想吃些什么菜?可有什么忌口?”
“我不吃姜, 其它都还好。”顾岱说。
“简单备些饭菜就行,我们都不挑食。”钟堂正襟危坐。
顾岱起身去厢房如厕的时候,文卿以为钟堂会质问自己当年为何对他说“当心顾岱”,心中已经想好了措辞,把一切归结于误会,可钟堂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一枚令牌递给他,叮嘱道:
“这是归玉令,可以调动钟家培养的一部分死士,你带些人在身边,有备无患。”
文卿没有接,只问:“为何要避开子山?”
“他若是知道了,心中恐怕有些吃味。”
“子山性格直率,又怎会因此吃味?无非是想要明统兄多偏爱照顾罢了,他年纪比你小两岁,是该宠着些。”
钟堂恍然:“……是这样吗?”
文卿没有回答,转而道:“令牌收回去罢,我身边有人护着,今日若是没有你们,事情便麻烦许多,但也不是没有脱身之法。”
钟堂颔首,将归玉令收入怀中,顾岱回来时正好见二人齐刷刷地盯着自己,还以为自己脸上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用完午膳后,钟堂亲自将顾岱送回府中。
文卿转动轮椅,回到正房。案上的文书案牍还待批阅,沉香袅袅飘升,那枚青竹流苏压襟被取了下来,衣带散开,如玉般白皙细腻的肩头上留下了青紫的淤痕。
药匣中各种瓶瓶罐罐,伤药自不会少,文卿取下一个甜白釉圆瓷罐,指腹沾取一点膏药涂在淤伤处,用掌心慢慢推开。
膏药化开的地方火辣辣地疼起来,文卿蹙紧了眉,咬紧下唇,呼吸有些艰难。
他行动不便,出门在外免不了磕磕碰碰,公仪戾帮他沐浴的时候便会仔细检查,若发现伤痕便帮他上药。这化瘀药不知用了什么药草,效果虽好,用在身上却总是很疼,公仪戾看他疼得厉害,便会凑在他的伤口处给他吹吹气。
当时只觉得公仪戾稚子心性,如今人不在身边,倒想念起气流吹拂在伤口上的感觉了。
文卿苦涩地抿了抿唇,给另一边肩头也上了药。公仪峻下手极重,文卿这些天本就愈发病弱,受不得痛,如今总觉得上半身骨头疼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