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讲明白了。”瑞初将剥好的橙子递给敏若,秋日新进的黄橙,皮薄、果肉汁水多,滋味酸甜,不如后世那些贵价橙子甜,却自有一种天然果香。

这种黄橙切开的滋味不如剥开的好,敏若嫌剥完手上黏糊糊的,不爱自己剥,所以每年到这个季节,从安儿瑞初到兰杜兰芳她们就都成为了剥橙子的工具人。

剥出来的橙瓣细细撕去白络,没伤到橙肉半点。瑞初拿一个白玛瑙的碟子装着,手上动作慢条斯理,平缓从容。

敏若见她如此,就知道她是真有数,半晌叹道:“年轻人啊。”

其实她不觉得虞云是最好的人选。他们之间毕竟还有少时的渊源与法喀那一重关系,现在虞云或许很坚定很清楚地能够站在瑞初的立场上做出保证,可以后呢?

人心易变,有关系反而不如没关系好办事。

瑞初道:“女儿心里有数,您放心。他对得起我,我便会对得起他。”

敏若坦然道:“我不是担心愧对他,而是怕掺杂进情分,日后真有什么事情反而不好办。”

瑞初平静地与她对视,一双清凌凌的眼里好像包容地盛着世间万物,又好像只有一座孤零零的、万年不化的冰山。

瑞初语气平缓:“我见他,如见世人;怜他,如怜世人;待他,如待世人。但他若选择站在我的对立面,便是我的敌人。”

她力道轻柔却坚定地握住了敏若的手,望进女儿的眼里,敏若心里的忧虑也在不知不觉间消散。

合则为友,不合则为敌。

瑞初向来处事干脆,对敌人颇有些如秋风扫落叶的作风,敏若从不担心她会在敌人手上吃哑巴亏——只要她吃了一点亏,就必定会干脆地偿还回去。

瑞初的态度如此分明,敏若便再无忧虑,往炕边的铜盆里兑了些热水,拧了巾子给瑞初擦手,一面拿银签吃橙子,一面缓缓道:“你哥这事给宗亲勋贵的冲击都太大了,今年京里风浪不息,你的事情再急,也只先稍微给你阿玛透一点,明年再徐徐图之吧。”

她知道瑞初这样急着寻找的合适的人选,无非是不想再在宫中耽搁下去。

能在宫中准备的万事都已完善备至,人的一生很短,要走的路却太多。

这阵生在紫禁城中的风,应该吹出宫门去了。

瑞初没言语,只是轻轻点点头,将头贴在敏若膝上,过了好一会,才闷闷地道:“女儿想多陪您一阵子。”

“那年前就都在宫里住吧。”本来独自下江南一回,瑞初又早有人员配备完善的公主府,她偶尔在外小住一两日,也无人会说什么。

底线都是逐步放低的,在瑞初的所有事情上,满朝文武大臣都已经不剩什么底线了,甚至没有人敢打攻讦公主的主意——毕竟这些年,京里的红带子、仗着家世招摇的纨绔子多半都惧瑞初如虎,是何缘故,只遥想当年瑞初手里的鞭子便可想而知,何况这些年瑞初也未曾退出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