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女儿自己亲眼去看,这世上并非她所构想的乌托邦,而是一片充斥着苦难与矛盾的焦土。
敏若喝了口茶,又示意瑞初喝一口茶,问道:“第二呢?”
一听敏若这样问,瑞初便不见方才的激动欢快,抿着唇想了一会,脸色不是平时如隔云端的清冷或者无意间板起的严肃,沉重中又有疑惑不解,她的眉心紧蹙着,问:“都说皇父是天下人的君父,爱民如子,那我朝官府也当急子民所急、如父母一般爱子民,为何虞云深受起堂叔夫妇二人虐待,当地官府却不管不顾?难道虞云不是我大清子民、不是阿玛的子民吗?”
她的问题越来越犀利,哪怕敏若知道兰芳就守在门外,言语出口之前也再三思忖、慎之又慎,只怕流露出“狂悖大逆”之言来。
一来她还想活,二来她也不想连累孩子与法喀他们。
敏若静静地想了一会,轻声道:“因为官府按照大清律例行事,大清律例当中并无一条规定受人遗泽而虐待其儿女该如何惩罚。”
瑞初眉头皱得紧紧的,“那皇父为何能惩罚他们呢?”
“因为你皇父是天下的君主,他拥有权力,他的权力让他能惩罚虞氏夫妇、保护他的子民。”敏若尽量让自己言语温和,瑞初常在日前行走,安儿也还小,她若言语不慎流露出对康熙乃至政治制度的不满来,若他二人一句无心带出,便会惹来麻烦。
瑞初仰头看她,“那绍兴知府、浙江巡抚……他们就没有权力?阿玛说他们是一方父母官,他们也理应爱民如子,为什么他们不能用他们的权力来保护子民呢?……虞谢氏的姐姐只是绍兴知府的妾,她却能仗势在绍兴城中耀武扬威,绍兴知府是否也御下有失、有品德不修之过?”
她的问题一个个像小连珠炮弹一样被吐出来,乍然一听很像杠精,但敏若知道她是真情实意地疑惑不解、茫然不满。
安儿忽然道:“他们用不好权力。”
一语中的。
瑞初一下更坐直了一分,目光定定地望着敏若,好像精神奕奕,但敏若知道那双眼里写满了的是不解和茫然,“他们既然用不好权力,那为什么还会拥有权力呢?只因为他们是朝廷选派来官员吗?为什么没有人监管他们呢?朝廷为什么会派他们来做官呢?做父母官的官员,不应该是为了百姓好的吗?”
安儿在旁幽幽道:“既然朝廷派来的官员不好,为什么不能让百姓自己举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