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倒是缓缓笑了,“宜嫔说的也有理,天家公主,上天赐的福分给她们,让她们不必似民女一般勤奋针黹维持家计,也不必如阿哥们那般刻苦读书习武,她们只要平安快乐地长大就是,自有皇父庇护一生,可依附在大清这棵大树上。只是……你问问她们,目不识丁、身无所长地长大,真是她们所乐意的吗?”

康熙道:“纵是天家公主也不能只安于享乐而不进取学习,正因为她们是天家公主,才应刻苦进取,修得才德兼备,为天下女子典范,才对得起她们的出身与自幼享受的天下子民的供养。”

敏若本来还有些怨念忽然天上掉下一大活,但宜嫔刚才的话一入耳,再加上太皇太后的前半句,她一下就来了精神。

虽然知道太皇太后是主张公主学习派,但她的前半段话还是重重踩在了敏若的雷点上。

敏若转身看向宜嫔,正色庄容地道:“纵是天家金枝,纵是女子之身,也不应耽溺于荣华享乐,不思进取,茫然混沌地做一世富贵乡中糊涂鬼。理应刻苦修身,读书以明理、学棋以阔心胸、习字以养精神、学诗学画以冶情操,才德兼美心胸开阔、有于世上立身之本才是女子可为、应为、必为之道!

你自以为养女儿一场只需用心呵护,保她在闺中开花明艳,日后到别家结硕果润草木,一世荣华无忧。但你为何不问问她,她是愿做依托于枝干的一朵花、随风飘曳的飘絮,还是修出立身之本、扎扎实实结根于地?”

宜嫔被她说得一时怔怔,张了张口却呐呐不知言语。

话一出口,敏若就知道她今天的情绪不对劲,也知道她出口的话有些逾矩显眼了。

其实她的情绪鲜少有这样明显露在脸上的激动,但或许是上辈子见了太多被“依附”二字养废了、害苦了的女子,而这辈子孩子们都尚年幼,都尚有选择的余地。

她方才的话,是十几年来少有的、未经细细思虑便脱口而出的。

话音落下,方才一瞬间的怒气被压下,敏若的理智也再度回笼。

理智回笼,她反应过来刚才有几句话其实别了太皇太后的话——无论太皇太后心里究竟是什么意思,以她的身份,是绝不应该有半分别太皇太后的。

但她心中却不后悔。

只是理智回笼,这宫里的日子还得要过下去,敏若还是向太皇太后与康熙请罪道:“臣妾一时无状,失礼于御前,甘愿……”

“大过年的,说什么不吉利的。”康熙摆摆手,赞道:“朕觉着你说得很好,朕倒是情愿庇佑她们一世,可朕是她们的阿玛,年长于她们,又怎能真正庇佑她们一生?还是要她们自己立住才行。如今看来,叫你教她们是真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