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宛原打算像阿布额吉那般百岁而终,可毕竟是不能够,到了嘉庆十年,她也日渐缠绵病榻起来。
看着簇拥在病床前的人们,郁宛并未觉得悲伤,只微微笑道:“我也要走啦。”
婉贵太妃跟诚太妃都有些眼睛酸酸的,转过头擦泪。
郁宛对永璂道:“你可不许欺负诺敏,往后一举一动,我都会在天上看着的。”
永璂红着眼点头,喉咙里已哽咽难言。
至于额驸纳兰宁致,他向来端凝持重,郁宛最放心的也是这点,对他倒是没什么好交代,只爱怜地抚了抚阿木尔鬓发,“别哭了,人生七十古来稀,我都七十八了,还有什么不知足?”
她还有一言转达,“你告诉皇帝,等我死后不必迁去裕陵,另起一墓便是。”
她其实早跟乾隆谈过这类话题,奈何遗诏却没交代,郁宛只能自己吩咐——大约乾隆还是盼着她心回意转,来日与他合葬?
但,郁宛是一个决定了就不会改变的人,何况裕陵就那么几个位置,此刻已经满了,叫谁腾出来都不适合,她也不是蛮横无理的人。
还是自由自在最好。
阿木尔惊疑不定地抬头,有些听不懂似的。
郁宛发觉自己错估了女儿的承受力——在阿木尔眼中,其实她跟乾隆一直是真心相爱的吧?他们俩共同编织了一个美好的幻象,甚至以假乱真。
而此刻,阿木尔方才缓缓掀起那层真相的面纱。
郁宛本可以对她说清楚,但这对一个从小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无疑是有些残忍的,何必让她再受一重打击呢?
还是额驸知机,轻声说道:“先帝那样宠爱皇贵太妃,必不忍见其在九泉之下仍执卑辞妾礼,倒不如另辟一墓,左右也不是不能团聚。”
如若合葬裕陵,头上还有两位皇后压着,日日请安多麻烦,想说些体己话都不方便;还是皇阿玛自个儿过来的好,那时要不要让他进,就得看额娘脸色了。
阿木尔恍然,这才是她记忆中的双亲相处模式,于是破涕为笑,“您也忒促狭了,都这样还得摆皇阿玛一道。”
郁宛微微一笑,也不分辩,转头对着婉贵太妃跟诚太妃道:“你俩若是愿意,将来便与我合葬罢,咱几个正好凑一桌骨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