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宛道:“娘娘真是豁达。”
那拉氏自嘲般笑笑,“不过是吃一堑长一智,等你到本宫这个位置,你也会明白。”
郁宛不想明白,她的人生格言是难得糊涂,而非清醒着痛苦,反正她也没本事坐上高位,当个偏安一隅自得其乐的宠妃就很快活。
之后小陆氏便安分地在御前做起端茶递水洗笔研墨的工作,她若是个浣衣局的下人,或是包衣出身的奴婢,这份差事对她来说便非常好,可偏偏她是怀抱志向来到深宫的,万岁爷这番操作实在让她无语凝噎——明明近在眼前,却仿佛远在天边,这才是最要命的部分。
郁宛偶尔被皇帝叫进养心殿用膳,乾隆也毫不避嫌地让陆嘉怡在一旁布菜,他觉得小陆氏一心一意爱慕着他,这种抬举对她而言也是褒奖,不是人人都能近身伺候的,以前可都是李玉这位御前总管负责呢。
小陆氏的眼珠灰暗得像尘封多年的珠宝,因为长期无人清理,已经哀怨得快要发霉了。
郁宛就没皇帝那般从容,她并不敢十分使唤小陆氏——不是人人都能有韩信那般雅量,受了胯-下之辱还面不改色,多年之后发达也未报复,还把昔年折辱他的屠户给封了官。
倘小陆氏是个记仇的,自己今日的举动或许会令她没齿难忘——你永远不知道一个大逼斗能给孩子带来多大伤害,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又正是自尊心强烈的时候。
因此郁宛只胡乱让王进保夹了两筷子菜便匆匆撤退了,借口阿木尔要喝奶。
乾隆咦道:“你方才不是说公主歇下了么?”
郁宛笑了笑,“她觉浅,又爱闹腾,片刻都离不开人。”
至于乾隆会否以为她出于嫉妒才不想跟小陆氏共处一室,郁宛也懒得管了,爱怎么想怎么想吧,她在这里才不方便,老男人找第二春,多新鲜的事呀!
她宁愿去庆妃那里多坐坐呢。
小陆氏如今有了差事,顾不上两头奔忙,启祥宫的庆妃于是闲了下来,连装病都不怎么上心。
郁宛这日去探望她时,只见庆妃手里捧着一本李渔的《风筝误》,正坐床头看得津津有味。
连脚步声都没听见。
郁宛本待吓一吓她,可等到近前,庆妃豁然放下书页,眼前却露出一张青面獠牙的鬼脸来!
郁宛唬得心跳都慢了半拍,好容易才认出是仿制的面具,捂着胸口道:“姐姐你做什么?”
“谁让你不安好心的?你想吓我,也得看有没有本事。”庆妃哼声道。
从小到大她都没怕过谁呢,那些堂兄弟们也不及她有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