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完里头一切,那拉氏便到楼下雅座去陪太后说话,总不能将皇额娘干晾在那里,尤其皇帝不在,她更得尽尽孝心。
这厢郁宛望着画师道:“大人是画圣吴道子的后裔吗?”
吴惟庸矜持点头,豫嫔娘娘不是第一个这么问的人,故而他答起来也是毫不脸红——虽然同是姓吴,他们这一支跟吴道子可没什么关系,不过家学渊源,从高祖父那一代便以卖字画为生,可酒香也怕巷子深,没有名气,画技再好也是枉然,不得已才托为画圣后人,好在自此也算打开门路,到他这辈甚至能为宫廷效力,实在是祖上积下的余荫。
郁宛心头一喜,吴道子擅画佛道人物,且偏于写意,这不正是她需要的么?最好能画得宝相庄严一些,不必太像,有神韵就够了。
因问吴惟庸,“阁下可有描过观音?”
吴惟庸颔首,这些都是必修课,不然家家户户墙上挂着的都怎么来的?
郁宛道:“那你就把本宫当成观音罢,想来相差不过毫厘之分。”
她看观音大士的模样也是肉乎乎的,又慈悲又和蔼,说实话,还不如她漂亮呢。
吴惟庸:……这位娘娘对自己是否有什么误解?
乾隆进门时,便看见郁宛侧坐着身,努力抻着脖子曲项向天歌——虽然侧面不似正面那般容易暴露缺陷,可也得展露肩颈处优越的曲线。
很好的阳光落在她那身绿衣裳上,像极了毛羽辉煌的孔雀,尾巴高高翘起,一副将要开屏的架势。连桌上最爱的点心和茶都分毫未动,力图展现最美的情态。
女人哪,真是难逃虚名诱惑。
乾隆饶有兴致地走近,只见吴惟庸已描绘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寥寥几笔,乾隆一时手痒,“剩下的让朕来添上。”
吴惟庸不敢回绝,赶紧让座。
郁宛却着急起来,她对乾隆爷的手艺可不怎么放心,就算真擅长吧,画画这种东西也得讲究风格一致,硬凑在一起只会不伦不类——眼看着大功都快告成了,怎么能毁在皇帝手里?
郁宛拼命向吴惟庸使眼色,搞艺术的不都得有点操守吗,他忍心自己的心血被人破坏?
奈何在宫廷打滚的人都油滑惯了,吴惟庸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作品诚可贵,生命价更高,他才不想因这么点小事被杀头呢。
乾隆本身虽不算优秀的艺术家,但基本功还是有的,仿着吴惟庸的笔触慢慢着墨,乍一看倒也似模似样,郁宛则在心底默默祈祷,只求皇帝别把观世音画成夜叉婆,那她就谢天谢地了。
正是这句祷告让乾隆爷险些破功,手上一晃,正瞄着的眼睛便多了一笔,拖出长长的眼尾来。
郁宛看他神情就知道不妙,赶紧从座上下来,这一看差点没崩溃,“您是多恨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