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宛又福至心灵地从抽屉中摸出一瓶胡椒粉来, 本是备着烤肉用的, 这会子却打开瓶盖,凑到鼻下深吸两口,接连几个喷嚏之后,鼻端就多了些微红,眼眸也沁出水光,看上去更像受了委屈。
李玉进来通传她也没立刻起身,直到余光瞥见绣着龙纹的靴角,才轻轻说道:“您不是再不打算理我了吗?怎么还肯过来?”
眼睛望着窗户整理情绪,方便待会儿精准无误地淌下眼泪——哭得太干不行,哭得太丑也不行,标准的琼女郎连眼泪都得一颗一颗往下掉呢。
她千算万算算不到万岁爷有个读心的本事,其实刚进门乾隆就听出不对了,这小妮子还真上道,自己一时不察,竟中了她的计。
但,乾隆爷并非斤斤计较之人,他要的正是一个态度。宛儿肯对他使心用计,那正是在意他的表现——真要是不闻不问才奇怪呢。
乾隆也没立刻拉下脸去哄她,只轻哂一声,“那朕现在就走?”
“您敢!”郁宛柳眉倒竖,立刻转过脸来,粉白的小脸气得碧绿,“您要是走了,以后就再别进门!”
“唉哟,竟然威胁起朕来,胆子真是越发大了。”乾隆作势又要去拧她的脸,却被郁宛一口咬在手背上,留下浅浅几个牙印。
这么点力道对皮糙肉厚的老男人自然不痛不痒,他忍不住笑起来,“先前说你像猫,还真是半点不错,爪子利,嘴也利,你怎的这般狠心?”
说完还故意抚摸虎口,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
郁宛哼声,“我纵有九条命,也早就被您气死了。”
言毕又忍不住上前查看:“很疼吗?不如还是让杜太医过来瞧瞧。”
乾隆笑道:“哪用得着费事,你吹吹就不疼了。”
郁宛这才明白自己被他精湛的演技骗了过去,“您还耍贫嘴呢,幸而我是个心软的,若真是善妒的杨妃,非得给您咬下一块肉来。”
说完却真个俯身上去,嘘嘘吹了两口气,仿佛她懂得仙法,一念咒就能妙手回春似的。
乾隆道:“说实在话,今日在太后宫中,你莫不是真恼了朕?”
郁宛揉了揉发僵的下巴,“我也得有资格呀,莫说兰贵人跟您是至亲,您关心她是情理之中,即便您真要召她侍寝,妾也不能说什么。十月怀胎,难道妾还能天天霸着您不放?若是为着妾妃之德,更该劝您雨露均沾才是,哪里还敢有怨言呢?”
一面说着,一面却抱膝坐到榻上去,半蜷着身,跟只幽怨的兔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