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十余年的分别, 仿佛是她想象出来的,是冬去春来时节的噩梦。
每当这时,昱哥儿蹦蹦跳跳冲进来, 就令她回到现实--这个胖娃娃是她生的, 是她骨中骨, 血中血,是她和心爱男人生命的延续,是她来过这世上的痕迹。
喏,昱哥儿直接往她怀里扑,被仆妇们拉开去,笑嘻嘻哄道“娘亲现在可抱不得了”
再过八个月,她又要当娘亲了。
姨母知道之后,高兴得见牙不见眼,直念阿弥陀佛“佛祖保佑,老天保佑”,眯着眼睛去上香--漫长的岁月里,姨母成了佛教忠诚的信徒,早晚三炷香。
大表嫂高兴之余,微微有些失落:她只有顾明熙一个孩子,怀孕的时候就和丈夫分别,这么多年过去,丈夫连孩子的脸都没见过。
说起顾明熙,纪慕云冷眼旁观,这孩子是在忧愁和思念中长大的,少了孩童的天真稚气,又因为少了父辈庇护,性格敏感极了,旁人多一句话都会思量半日。
她犹豫着,打算私下提醒姨母,很快发现顾许之已经留意到了,时时把侄儿带在身边,不光读书,出门买东西、抓蟋蟀、爬树翻墙,有纪慕岚昱哥儿相伴,没几日,顾明熙脸上的笑容就多了很多。
有了父辈带着,顾明熙很快就能成为顶门立户的男子汉。
纪慕岚也一样,像个大人一样和父亲姐姐商量以后的事。
纪长林打算跟着顾家去甘肃:“我有十年没见到你姨丈,很是想念。”
纪慕云一听,就明白了:姨丈在西北,正是拼命的时候,孤家寡人地去了,就算有两位表哥帮忙,身边也缺人手。父亲能力有限,却是跟随姨丈多年的,正好做一些文书、幕僚的事情,帮姨丈一把。
再有,她的婚事靠姨母出力,光为这个,纪长林也得尽力回报姨丈姨母。
道理她都懂,想到西北山高水远,比金陵更远,纪慕云一下子伤心起来,眼泪汪汪地直叫“爹爹。”
纪长林也舍不得女儿,舍不得外孙和没见过面的小外孙,叹息着安慰:“你嫁了人,也不能时时回家里,我去几年,若是,若是顺利,找机会回来看你。”
纪慕云真恨自己是个女人,若是男子,就能跟在家人身边了。
说起男子,纪慕岚不声不响地,已经想好了自己的未来:“父亲,姐姐,我打算回金陵去,族学里两位夫子和曹六爷(曹慎)对我十分关照,若是顺利,今年我想下场试一试。”
纪长林想说什么,又迟疑着收了回去:族学两位夫子一个举人一个进士,堪称纪慕岚的授业恩师,对纪慕岚平日的关照,做父亲的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