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子是她十五岁及笄,姨母给她插笄的,京城最有名的银楼翠羽楼打的,步摇是大表哥送的,熏球是二表哥的礼物。
当年姨夫落难,她匆匆离开,只带了个首饰盒子,六年间卖的卖当的当,只剩最心爱的三件。
纪长林托着匣子,“你放心,我在一日,给你留一日,我若是不在,便留给你弟弟。”
第二日,吕妈妈带着孙女来家里,她眼看就要离开家门,多聚一日是一日。
正唏嘘间,大门传来响动,纪慕云在门里问“谁啊?”,外面人说“曹家西府来的。”
开门一瞧,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含笑立在青石台阶:只见那妇人一件墨绿色团花杭绸褙子,姜黄色长裙,黑发挽成一个油光水滑的圆髻,插两根赤金填青玉簪子,戴一朵玫瑰紫绢花,身旁侍立一个官绿比甲的丫鬟,背后停着一辆挂着宝蓝车帐和“曹”字标记的马车。
七太太身边的程妈妈!
纪慕云忙行个福礼,退后两步,把大门让出来“妈妈好,妈妈请进。”
程妈妈见她神色恭敬,满意地嗯一声,施施然踏进门槛。
不多时,程妈妈坐在正屋,端起纪慕云端来的热茶,边和吕妈妈寒暄边不动声色地打量:面前女郎穿着家常青布衣裳,发髻插一根简简单单的银簪,纤细白净的手腕戴一根彩线编的络子,整个人素净大方;被介绍为“奶娘”的吕妈妈鬓边有了白发,粗布衣裳浆洗得干干净净,神色恭谨,举止并不粗鄙。
再看屋里,家具擦洗得纤尘不染,墙上挂着一副不知谁画的花鸟图;把粉白墙壁妆点的鲜艳起来,案几摆着一件绣着累累葡萄的绣屏,颜色生动针脚细密,像是自己缝的帕子送出去装个边;普普通通的白瓷瓶插着一高一矮两枝盛开的海棠,待客的茶盅是白瓷杯,配着盛在小红碗里的瓜子倒也不寒酸。
程妈妈暗暗点头,心想“不愧是读书人家的姑娘,还是七太太眼光好”,端着茶盅笑道“姨娘像是清减了。”
纪慕云柔顺地笑,“这几天天热,胃口差了些。妈妈可好?七太太可好?”
“好,都好。七太太惦记着,不知道姨娘家里准备的怎么样了,派我过来瞧瞧。”程妈妈笑道,扳着手指:“十八号那天,府里申时发轿,到这边接了你,绕城转一圈,回到府里大概是酉时。”
纪慕云默默计算,程家距离自家不算远,绕城一周,赶上正经八百娶妻、显摆嫁妆了。
只是纳妾,要这么招摇吗?她略微不安,却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