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姐姐红了眼圈儿,但我没哭。

我知道爹娘都遗憾林家没有儿子,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希望我是一个男子。

如果我是男子,我就可以科考、入朝,和爹爹一样给百姓做事,或许能让他们的碗里多一口饭,孩子们可以多吃一块糖、一口肉,多穿一件新衣服。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一筐猪草都割不完。

我和姐姐提议,以后每顿饭不要五个菜八个菜了,能吃饱就好。姐姐笑我,那些菜不是只有我们两个吃,雪雁英莲她们也要吃的。

这几年住在荣国公府,在我看来平常的甚至还偶然委屈的生活,其实是多少人梦里都想要的。

我以前不该自哀自怜,不该觉得宝玉口中那些“可恶的老婆子”真的可恶。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没有人会愿意为了几个钱、几块点心就不顾体面。

怪不得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现在我亲身知道这是怎样的辛苦了,或许比我想象的还更苦。

但为什么“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是富贵人家所占土地太多,朝廷苛捐杂税过重吗?

【七月十四】

姐姐和我说,男子有男子能做的事,我们也有我们能做的。

我们越快制成牛痘苗,世上因为天花或者种痘而死的人就会越少。

庄子里的二十四头病牛,两位大夫检查了整整两日,诊出有的牛是口蹄疫,有的牛是水痘,有的只是湿疹,暂时没有发现得牛痘的。

“这急不来。”姐姐说,“二十头不行就两百头,两百头不行就两千头。总能找到。”

看来现在我们只能耐心等待。

手上和肩上的伤口还没好,姐姐不许我靠近病牛。

会读书写字的英莲和雪雁都被姐姐叫去记录“日常数据”,难道就没有我能做的了吗?

不如教春纤夏浓她们识字吧。

【七月十八】

我终于被允许到牛棚里了。

虽然我听姐姐的话,在面上围了几层细纱巾,但全是牲畜的地方味道还是熏得我头痛。

怪不得姐姐和雪雁英莲每次回来都要洗那么长时间的澡。

原来的病牛治愈了五头,已经送出去了,又运进来了新的两头。

姐姐不用看记录,就能指给我看哪一头是什么病,病了几天,病况如何,什么症状,还有几天能好。

这些牛的患处并不美观——我都有些不敢看——但姐姐的目光从来不躲闪。

所以,我也学着努力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