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青一点一点挪动手臂,在手靠近他枕边的时候,迅速把书拿回来抱在怀里:“嗯。”
弓九看向她细瘦的脊背:“……为什么要学医?”
不算短的沉默后,宁安青转身看他:“因为你。”
弓九也看着她,眼中既有毫无保留的柔软,也有宁安青看不懂的,更复杂的情绪:“因为我,值得吗?”
宁安青没有直接回答。
她在胸前环着医书的手垂下,把医书放在一旁:“先生,有些话,我对姐姐都没说过,可能在你听来也只是孩子话:我一直觉得,我这条命是捡来的,能多活一天都是难得赚的,所以……”
她手放在素色的床褥上,支撑着微微前倾的身体,笑眼弯弯:“所以,能见到先生,我就很高兴了。至于以后……只要尽力了,就算没有结果,我也甘愿。”
弓九心跳漏了好几拍。他自己不知道,他的眼神直白、火热起来,里面是不加掩饰的渴望。
宁安青终究禁不得他这样看,微微偏过脸。
弓九渐渐平复了心情,细思两人种种,也不大敢看宁安青了。
他连自己的将来是好是坏,是生是死——下一次什么时候可能会死——都不确定,如何能给她许诺?
他奉命刺杀句丽王,原以为绝无可能生还,才去见了她。
她应该一辈子生活在锦绣繁华里,不该被他这种人所累。
“姑娘说‘没有结果也甘愿’,是姑娘容让。”弓九隐忍心中痛楚,“弓九给不了姑娘结果,是弓九无能。姑娘还是——”
“先生把话想好再说。”宁安青锐利地看过去,打断他的话,“先生想好,等我姐姐回来,在姐姐面前,可别错答了话。”
她站起来,话音又软又冷:“我都不怕,先生在怕什么?”
她到底身份贵重,辈分又高,还协办两府事多年,身体虽弱些,气势却盛。
此时她不留情面,冷然看向弓九,叫弓九恍然发觉,她早已不再是那个苍白的,虚弱至极的,病重垂危的小女孩。
她快成人了。
或许,他确实该全力争取一次。只要不连累她,只要清熙郡主同意,哪怕他再也做不成仪鸾卫,沦为贩夫走卒。
哪怕她最后不要他。
弓九向她伸出一只手,用从未有过的低柔语气说:“是我错了。”
宁安青只看着他的手,不动。
弓九咧开嘴角:“不知郡主——姐姐——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宁安青轻拍他的掌心,抿唇笑了:“这就叫上了……谁是你姐姐?”
绵软光洁的指腹划过粗糙有茧的指根,肌肤相碰、相擦的触感,在两人心头都激起酥麻。
弓九把想说的话都忘了,只记得一句:“以后,你别给我换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