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沉抬眼,注视着苏木辛的神情,“此乃失了大礼,今夜特来吾君寝宫请罪——应如是。”

轻声细语说完最后三个字,他揭开盒盖。

苏木辛眼神颤动。

纵使在郁沉揭开盒盖之前,她也明白装在里面的会是什么。

里面装的,正是今天处决的那个罪臣的项上人头。

他被斩首时尚未闭眼,面目狰狞,一股浓厚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郁沉打量着她的面庞。

“因此,便带着罪臣的人头来献给君主,以示处决结果,交由君主明察。”他说。

就出发点而言,这是合理的。

合理,却不妥善。苏木辛只好偷偷减小了呼吸的力度,那陈腐的血腥味把熏香冲得一无所踪。

“你的下令,还真是果决啊。”盯着人头,苏木辛镇定着神情。

“臣也只是在效仿前朝罢了。”郁沉回答,“罪如刘起竟之人,那种方法,既能慰藉被杀孩童父母,对他而言,也不为过。”

苏木辛眨眨眼,不再去想眼前这个人头的身体是怎么被放进大锅里面烹煮,移开目光:“郁相。”

“臣在。”

她脑中掠过了很多话语。可最终说出来的,都变成了羸弱的口吻。

“你听说那些关于鸢雪的传闻了吗?”

“有所耳闻。”

“元春日就要到了,那鸢雪,还会再降下第二次吗?”

“事关神明江山,臣不敢妄言。”

苏木辛也没指望他回答。

距离鸢雪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准确的说是十四天。

大难过后,纵使竭力捕杀受鸢雪之毒变化的腐尸,到今天腐尸所剩无几,却丝毫没有气运好转的迹象。

元春日,向来是张灯结彩的节日,用来送走旧岁,迎接新的一年到来。

可如今荒凉的临京城,即使还有两天就到元春日,街道依旧门可罗雀,丝毫不见节日的踪影。

那样热闹的日子,和临京城已经相去甚远,并且有永别的趋势。

天气变得越来越冷,连绵大雪一层又一层地覆盖在土地上,江河冰封,宛若小冰河。

这样的异象,如果王朝注定要覆灭,任谁都是回天无力。

“我自觉勤于政务,法纪严肃,节俭爱民,普天之下,无不是我呕心沥血的土壤。”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可是………鸢雪,果真是我的错?”

听到这里,郁沉微微停顿。

让百姓变成癫狂腐尸的鸢雪,在所有的民间传闻中,无不象征着王朝衰败国土不复。而这些传闻,分明就是句句都指向朝堂主位之上的君主。

即位十四年的君主,登基时不过才十岁。这十四年,国事桩桩件件,分明每一步都是向着明君前行,任谁去揣测,也不会想到偏偏在临朝十四年降下这黑紫色的妖艳鸢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