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是快乐无忧的,即使是在手术刀猝亡之后,她也没有任意消沉下去,而是全身心地投入到清理手术刀遗物、搜寻大哥杨天的遗踪上。是我与关宝铃的邂逅、沉迷、纠葛、痴缠,才令苏伦伤心欲绝。
我忍不住在自己额头上重重拍了一掌,满心里懊恼不迭。
向回走的路还很漫长,我走出约一百多步,步履沉重之极,手背上磕破的地方也在隐隐作痛。突然之间,我的后背上有了异样的感觉,仿佛有一种无声的暖流正随风拂来。水晶墙严密无比,甬道里是不可能有风的,那一定是某种错觉。
“风哥哥、风哥哥……”耳朵里传来苏伦的声音。
普天之下,只有她才会用这三个字叫我,刹那间,十三号别墅里第一次见面时她那个长发披拂的清丽形像涌入我的脑海。
“苏伦?”我倏的转身,脑子里一阵眩晕,只能向侧面的石壁靠过去。
墙外的光线变得极其刺眼,但我视线里却隐约地多了一个人,长发垂腰,双臂挥舞,正在急促地拍打着那面墙。我定了定神,她的动作一下子停止了,脸贴在墙上,怔怔地望着我。
“苏伦——”我大叫,一瞬间,思想凝滞不动,被魇住了一样。
在那个飞旋的齿轮背景下,她的腰更显得细若杨柳,不盈一握,满头长发像瀑布一般飞泻着。
我向前飞奔,什么话都叫不出来,脑子里什么思想都没有,只是拼命奔向那团光影,如同努力挣扎的飞蛾正在投奔烈焰。
“嘭”的一声,我毫无控制地撞在墙上,额头火辣辣的,一股粘稠的液体立刻沿着鼻凹淌下来。站在对面的,千真万确就是苏伦,两腮上闪着湿漉漉的泪光,乌黑的眼眸也正淹没在亮晶晶的泪水里。
水晶墙隔断了所有的声音,我们面对面望着,带泪而笑。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羊皮猎装,脖颈上挂着一条纤细的银链,一颗红宝石的链坠沉甸甸地垂在胸前。李康曾向我详细描述过苏伦失踪前的衣装,就是这身衣服,出自开罗著名女装设计师卡塔兰之手,也是我第一次送她的圣诞节礼物。
苏伦是极爱洁净的女孩子,在开罗时从来不曾连续三天穿同一套衣服,但此刻失陷在“亚洲齿轮”的诡异世界里,又有谁伺候她换装?虽然看不见对面有下雪的痕迹,但这种天气里,夜晚的温度直线下降,她怎么睡?又是睡在哪里?
当我凝视着她,心底里一片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一毫关宝铃的影子,直想张开双臂,把她揽在怀里,温暖她,再令她唇角浮起笑意。
一堵墙,把我们隔成了两个世界,但至少能彼此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