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意识里,我害怕大哥的身体会起变化,会以“非人”的状态出现,这种恐惧历久弥新,只会越来越强烈。
何寄裳忽然出现在大道上,她的腰间加了一条银色的腰带,倒背着手,大步向前,一直走到巨蟒前面。
我以为她已经睡下了,这种奇怪的举动立刻吸引了我的视线。就在她的左侧十五步外的木楼阴影里,有个暗红色的火头一闪,仿佛有人也在辗转未眠,起身吸烟。我向黑暗中凝视,那个佝偻着背的影像渐渐清晰起来,侧面向着我,一个半尺长的烟斗紧紧地握在左手里,右手支着额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来了,为什么还不现身?你是给胭脂报仇的吗?还是只想取得宝蟾立功,其他事一概不理?”
何寄裳猛然叫起来,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传上楼来。
我的目光再次落向对面的灌木丛,期待着发现向胭脂开枪射击过的狙击手。这种环境简直就是狙击手的梦幻天堂,一次射击后只需左右移动三十步,即刻安然无恙地避开被袭击一方的搜索,寻找恰当的时机狙杀第二个目标。
没有人应声,吸烟的人一动不动地坐着,我猜她应该是寨子里的一名普通妇女,在漫漫长夜里一个人静静地吸烟已经成了固定的习惯。
“我知道,傀儡师是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无论你要什么,总得自己走出来拿吧?五毒教的人只有战死的,从没有吓死的。碧血夜光蟾、逾距之刀都在这里,我只数到十,请立刻现身——”
像我一样,何寄裳注意的方向同样是吸烟的人与对面的灌木丛。当她重新冷静下来的时候,五毒教圣女的威仪又一次回来了,对敌时的勇气不输给任何男人。
我欣赏她的判断力,傀儡师是马帮里的重要人物,绝不会无声无息就倒在别人的枪口下。
“一、二、三……”她开始报数,声音冷静而稳定。我的手稳稳地握在沙漠之鹰的枪柄上,相信在中近距离的对决上,下一次将先狙击手一步而开枪,取得制胜的先机。
在我身后,秘室的门仍然洞开着,一阵温和的风悠然吹来,直扑到我的后颈上,随即我听到了一个优美浑厚的男低音:“请不要动,风先生。”
没有刀尖、枪口抵着我,但我能感受到一触即发的杀机。
“我是傀儡师,一个被你射杀过一次的死人,所以,单纯从公平决斗的角度来说,我随时都有向你开枪的权利。当然,大家都是讲道理的人,不会像市井无赖一样刀来枪往,打得一塌糊涂,对不对?”
他发出动听的笑声,温暖有力的手指从我的裤袋边掠过,手枪已经到了他的指缝里。
何寄裳的计数声已经到了“十”,傀儡师果然应声出现了,不过却是在她身后的小楼上。自古以来,兵不厌诈,可惜我们两个都失算了。
“你最好也不要出刀,我不是愚蠢之极的胭脂,早在十八年前,中国大陆上所有的飞刀门派高手就对我没有任何威胁了。你想想,傀儡只是一种毫无价值的替代品,只是我指尖上的工具,就算被人枪杀刀砍一万次,与我有什么关系?大不了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好了。风先生,你是聪明人,对于马帮和五毒教的纠缠,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呵呵,马帮也是讲道理的,任何生意抽成之后,总会言而有信,与合作伙伴和平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