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用‘滴血困灵’的化解方法驱邪除妖,你看怎么样?”她的左手小指压在琴弦上,只要轻轻一划,就会皮破血流。
做为港岛著名古董商顾知今的妹妹,她对这个圈子里的某些驱邪异术应该了如指掌才是。每一件价值连城的上好古董,几千年来倒手绝对不少于几十次,甚至多达上百次。易手之时,和平传递的机会极少,大部分会伴随着抢劫杀戮,而那些最初的善良收藏者屈死之后,怨魂挥之不去,会跟自己挚爱的器物融合在一起。久而久之,古董上聚集的怨魂越来越多,再转入古董商手里,必须得经过某种“驱邪”的仪式,以求明哲保身。
我摇摇头:“顾小姐,你取得这架古琴后,根本不会自己收藏使用,一旦滴血,原有的怨魂十有八九会留在你身边,那就得不偿失了。”
以她的手段和心机,费尽心力拿到这架古琴,所图谋的一定会是比音乐和金钱交易更大的计划。看得出来,她也不在乎金钱,而是只在意能不能顺利促成这次交易。
她凝眉想了想,抬起手,心悦诚服地点点头:“是,风先生说得很对,我又错了。”
“谁?谁?藤迦吗——”我蓦的有了感觉,脱口低叫,但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转脸向着顾倾城:“顾小姐,请你暂时回避一下,或者我可以帮你驱散琴上的怨魂。”某些感觉是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的,我只知道,有一个极其熟悉的影子,正轻飘飘地落在桌子的侧面,看不到她,但我闻到了她身上的那种香气——从埃及沙漠一见面时就念念不忘的“千花之鸟”的香气。
顾倾城迟疑了一下,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留在这里,或许能帮上什么忙……”
我后退一步,哗的一声拉开门,盯着她的脸,无声地下了逐客令。此刻,我甚至不敢分心,否则也许会在瞬间失去对藤迦存在与否的感觉。
院子里依旧很安静,不知从何处漂亮的云翳,连天空的星光都遮蔽住了。瞭望塔上,竟然有不知死活的人在吸烟,火头一亮一灭,成了夜色里最显眼的目标。神枪会的人马越来越像一群乌合之众,我真的怀疑这群人怎么可能是训练有素的山口组的对手?
凭这一点烟头的火光,高明的敌方狙击手能在八百米到一公里的距离内,将这家伙一击必杀。今天的江湖,弱者根本无法生存,哪怕只是一秒钟的散漫放松,丢掉的都可能是自己唯一的生命。
顾倾城低头向外走,但她心里应该是不情愿的。
我重新关上门,再度凝视那支日光灯,“千花之鸟”的香气越发重了,琴弦也陡然被轻轻拂动,发出一个幽深震颤的低音。我听不到人声,但脑子一下子读取了某种思想,应该就是藤迦的思想——
“我再一次发现,灵魂仍旧不死,仍旧无法去到师父他们存在的地方,为什么呢?我宁愿死,用灵魂存在状态的结束来忘掉一千年的过去。没有人愿意被禁锢在蝉蜕里,那种狭小的、窒息的、欲哭无泪的状态,足以让灵魂发疯。风,你会听到吗?我竟然又一次被禁锢住了,不过却是在这经数千年不朽的古琴里。”
我身不由己地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听到了。
“如果这就是我的宿命,那么,这段宿命的尽头是在什么地方呢?已经熬过一千年,看尽了人生与江湖的兴废,难道接下来的又是一千年?”
那确确实实是藤迦的思想,虽然没有人开口说话,我却能感觉到她的存在。